第130章 倉庫里的槍響(1)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龍袍。


  無論長相還是性格,他都很難有個確切的定論。


  按照現在對於男人的主流的審美觀來說,龍袍應該不能夠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帥哥。現在的女人們好像普遍都傾向於喜歡那些眉清目秀、皮膚潔凈白皙如同婦人一樣的花樣男子。


  而龍袍卻恰好相反,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他的五官每一樣單獨看上去都好像比平常人要大上那麼一號,臉頰兩邊永遠都是一片濃密的絡腮鬍須被刮掉之後卻依舊殘留下來的青茬。假如說如今的那些美男子像是溫室內被刻意培育出來的鮮花,那麼龍袍給人的感覺則如同一塊礦坑中未經開發的花崗岩,粗糲厚重,帶著撲面而來的原野味道。


  但雖然如此,從我作為一個同性的角度來說,我個人覺得龍袍長得還是很好看。


  他天生有著一種極為強勢的壓迫感,初次見面的時候,除了天生怪胎的險兒之外,我們其他兄弟包括膽大包天的胡瑋在內,在這個光頭男子跟前都情不自禁地有著幾分拘束和敬而遠之。


  直到彼此慢慢熟悉了起來之後,我們才意識到,這個外表粗豪狂野放蕩不羈的男子,其實是一個非常值得去交的朋友。


  此刻,龍袍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瞪圓的兩隻眼睛裡面滿滿都是作弄之色,直到我再也抵抗不住,準備要開口告饒之後,他這才站起身來,邊向沙發後面走去邊懶洋洋地調侃我道:


  「小欽,老子褲子剛脫,就被喊起來了。你說你們這幾個小子,怎麼對得住我。你們一天到晚是不是不撩騷就過不下去?」


  龍袍和海燕都經常去場子裡面,也不像廖光惠那樣打個轉就走,大家在一起喝過很多次酒,互相之間熟多了,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顧忌。


  袁偉見勢也趕緊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


  「龍袍哥,真的對不起了。沒有辦法,不靠你們出馬,真的搞不定!」


  「嘿,馬屁拍得還舒服啊!」


  龍袍把正想摟著自己的袁偉一推,笑嘻嘻地從沙發后拿出了一個寫著「八達嶺旅遊觀光」的大帆布袋子,走到房間中央的桌子旁,把袋子打了開來,對著裡面一指,極為神氣地沖我們嚷道:

  「來,我和海燕一人一把,其他有種開得起槍的人就各人過來拿。」


  我們一起走了過去,目瞪口呆地看著袋子裡頭,良久過後,地兒小聲嘟囔道:


  「我去他媽的,打仗都可以了!」


  在此之前,我不是沒有見過槍。


  最常見的就是改裝鋼珠槍或者鳥銃,好一點的就是仿64仿黑星,最屌的則是雙管。


  但是除了在砍黃皮的時候,親耳聽到雙管開槍的聲音之外,我還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震撼的感覺。


  袋子裡面長長短短放了五把清一色的正規制式槍。


  四把鋸短了槍管、取掉了手柄的來福,一把微型衝鋒,就是我們在香港的槍戰片裡面經常看見的那種微沖。


  形狀各異的槍身上,黢黑的啞光漆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投射出一種金屬獨有的冷冽美感,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


  我們相互對望著,卻沒有一個人主動去拿。


  站在一邊的龍袍看著我們的這副模樣,臉上再次出現了那種欠打的笑容:

  「哈哈哈,你們這些小麻皮,平時看你們人五人六,老子還以為你們膽子和人一般重呢,沒得用啊,哈哈哈,嚇到了吧。微沖是海燕的,給我留把來複,還愣著搞什麼啊?麻利點。」


  龍袍話一激,立馬就有一隻手對著袋子里伸了進去。大家猜的一點都沒有錯,這隻手的主人就是險兒。


  不過第二個拿的人並不是胡瑋,而是地兒。


  我並不是太奇怪,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下來,每一個兄弟的性格稟性我都差不多了解了。如果說,今天小二爺真有了個三長兩短,那麼我認為,第一個開槍的人很可能不是險兒,而是地兒。


  胡瑋也要拿,手剛伸進袋子,就被我一巴掌拍掉,轉頭把槍分給了袁偉。


  槍這個東西,不管在險兒還是胡瑋手上,都極有可能會弄出人命,但他們兩個還是不同。對於險兒來說,槍只是他征服對手解決問題的一個工具,如果他開槍了,那肯定是因為需要開槍。而胡瑋並不見得,槍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工具,而是玩具。一個嚮往多年念念不忘,卻又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玩具。如果他得到了,是否值得開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會千方百計開槍,不然他滿足不了自己的好奇。


  所以,這些年來,我辦事有一個原則,只要我還不是真心想去殺某個人的話,我絕對不會讓險兒和胡瑋兩個人同時都拿著致命武器,這不管是對於敵人,還是對於我們自己,實在是都太過危險。


  分完槍不久,海燕也進來了,他和龍袍兩個人詳細地給我們講解了一下槍支的用法。


  胡瑋兩隻眼睛晶晶發亮的獨自站在一邊,故意不看我們,卻又忍不住時不時地瞟向我們手中的傢伙,一副饞涎欲滴、妒火中燒的模樣。終於在我們都弄懂了使用方法,並且故意把槍拉得「咔咔」作響之後,他再也剋制不住,走了上去,低三下四地求著險兒幾人給個面子讓他試試感覺,卻得到了袁偉一個簡短的回答:


  「玩去!!」


  太侮辱人了!

  胡瑋氣沖沖地跑到了海燕身邊。


  老成的海燕比較厚道,把手上的微沖借給胡瑋摸了摸,讓他爽了一把,他興高采烈地拿著微沖,用極為作死的挑釁眼光看著險兒他們,間中甚至還掃了我一眼。


  萬事俱備,龍袍把槍又裝回了包里,拎起包,當先走向了門外:

  「走吧,各位洪興的大哥。」


  「龍袍哥,我們現在是去哪裡啊?還是方五的公司嗎?」


  這個問題我確實不用多嘴,龍袍海燕都親自出馬了,難道廖光惠還沒有安排好一切嗎?我們跟著走就行了。但我還是有些忍不住,我本來就是個強迫症患者,關個門都要關三四遍才放心的人,今天這樣大的事,你讓我什麼都不管,只是糊裡糊塗地跟在屁股後頭,我實在是做不到。


  於是,在海燕像是看著外星人的注視中,我就理所當然地得到了龍袍的羞辱:

  「你問那麼多幹嘛?廖哥辦事,還比不上你啊。玩去!」


  我靠!


  很快,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地點就在開始我們被砍的那條街背面不遠的地方,已經真正到達了城市郊外。


  那裡亂七八糟的全是違章建築,其中幾幢最大的房子都被改建成了貨運公司的倉庫,其中有一間就是方五公司的,廖光惠收到的消息說,小二爺和元伯就被關在這裡。


  我人還坐在車上,透過車燈,就已經看見方五倉庫門口守了好幾個人,一看見我們的車,立馬打開倉庫門退了進去。


  在倉庫前的空地上,我們把車停了下來,下車之前,每個人都拿上了各自的武器,我還是拿著自己那把仿製手槍,胡瑋則一臉不高興地拎著他的開山斧。


  等我們紛紛下車之後,袁偉卻依舊坐在車上,望著正在關車門的海燕說道:

  「海燕哥,要不要留人在車上開車啊?」


  海燕被問得一愣,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龍袍就已經笑罵了起來:


  「嘿,小捲毛,你只怕是跑路跑習慣了吧?還留人?下來!不然給你槍搞什麼搞啊?」


  袁偉很不好意思地熄了火,走了下來。


  我們一行人向倉庫走了過去,很少說話的海燕突然交代我們:

  「哎!你們幾個聽好,今天是救人的,不要弄死人啊。」


  「哦,知道了。」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轉過頭,又交代了一句:

  「等下兩位哥哥不動的話,你們不要亂來啊。」


  看著後面幾個人都貌似忠厚地默默點了頭,我居然也就放心了。我忘了一點,每次辦事之前我都千交代萬囑咐,但是險兒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呢?


  到了門口,地兒推開門就想往裡走,海燕卻一把拉開了他,自己和龍袍兩個人領先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比較空曠的倉庫,四面靠邊的地方壘了一些貨物,但是中間有片很大的面積。靠倉庫裡面的地方,居然還有讓守夜人睡的一張床、一台電視機,和一張桌子。


  方五和幾個不認識的人就坐在桌子周圍,手上拿著撲克,正在打牌。而亮子和其他的十來個人都手上提著刀棍、鳥銃之類的傢伙站在兩邊。


  小二爺和元伯赫然就在他們左邊的一堆貨物下面,兩個人都被反綁著,就像是兩個破麻布袋一樣癱在地上。遠遠看去,渾身是血,就連身邊的地面上也還有著不少血跡。


  我一看到這樣的場景,腦袋登時「嗡」的一聲就大了,熊熊怒火瞬間就從胸膛裡面沖了上來。


  「狗雜種!」


  我聽見身後袁偉一聲大喝,「咔嚓」就把手裡的槍上了膛。


  亮子也兩眼一瞪,對著我們就想衝過來。


  「小雜種,你再動一下看看!」


  海燕不緊不慢的說話聲中,他和龍袍兩個人手上的槍也同時舉起,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對面。


  突然靜默的倉庫里,躺在地上的小二爺很艱難地把臉抬了起來,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眼睛發亮,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對我一笑。


  也許是海燕的聲音讓方五吃了一驚,正在裝腔作勢打牌的他猛然抬起頭,看了我們這邊一眼之後,趕緊將手裡的撲克一扔,站了起來:


  「亮子,莫動!哎呀,龍哥、燕哥啊!你們怎麼來了?來來來,進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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