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關鍵人物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們幾個一商量,覺得依今天的情況看來,應該沒什麼事了,就要癲子先回水泥廠去,他老婆和牯牛都還等著的。
癲子開始不願意走,說要先看到我們回家了再走,後來犟不過我們這麼多人的堅持,一想也可能確實是不會有啥意外了,於是,千交代萬交代之後,也就先走一步了。
一進醫院,就看見了元伯、爐子、小黑幾個小朋友或坐或站地待在醫院前面的花壇邊抽煙。一看到我們,他們全部站起身迎了過來,告訴我說:
「欽哥,快點快點,你們終於回來了,老鼠和紅傑過來了,找你們的,現在正在病房裡面等著你們呢。」
老鼠居然也過來了,我有些意外,也顧不上細問,趕緊和兄弟一起趕去了袁偉的病房,推開病房門,就看見袁偉病床旁的地上擺著兩個五顏六色的花籃,老鼠和紅傑正坐在旁邊的一張空床上,和賈義胡瑋兩個在一起談著天。
而袁偉則是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不動也不說話,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看來這一夜,他傷的是心,不是人。
一看到我,除了老鼠之外,其他人紛紛站了起來,紅傑好像是鬆了一口大氣,搶先說:
「你們終於回來了,等了半天了。」
「哎呀,你怎麼把東哥都搞過來了啊,這麼晚了。還麻煩東哥跑一趟。東哥,坐坐坐,別起來。」我們兄弟也走了上去,我握著了正在作勢要起身的老鼠雙手。
「應該的應該的,都是兄弟,當然要來。還好袁偉沒有什麼大事啊,我就放心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鼠一臉誠懇。
「東哥,等下,我先看看袁偉啊。」
「去去去,不管我。」
兄弟們紛紛上前問著袁偉的情況,他的樣子看起來比之前又要好一些了,除了情緒顯得有些落寞之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
我剛和袁偉說完,正在旁邊聽著其他人的交談時,老鼠就走到我身後,輕輕拍了我一下,說:
「小欽,你出來下,我和你談點事。」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走出了病房,來到了醫院的大門口,元伯他們幾個識相的沒有過來,遠遠打個招呼后就走到了一旁。
「東哥,不好意思,今天去你的場子里鬧了事,我還打了劉三姐一巴掌。不好意思啊,實在是今天這個事情沒得法,搞到我們自己兄弟頭上來了。你不要見怪,我下次擺酒賠罪,把你堂哥叫上。」不等老鼠說話,我就搶著先說出了心中的歉意。
「你就不要說這些多話了,都是自家兄弟。沒事的,賠什麼罪。我曉得你這個人的。放心,我沒事。」老鼠微微一笑,拿出一包芙蓉王,給了我一根。
我掏出火機幫他點上,他深深吸了口煙,似乎在回味一樣略微頓了頓之後,鼻孔中噴出了長長的兩道白霧,看著我說:
「紅傑開始去找我,我正在打牌。聽他講才知道這個事。馬上打聽了下消息,就過來了。小欽,你聽我說一句,今天這個事唦,確實是羅佬不應該。他打了人之後就和雞青幾個一起走了,去了縣城,是保長給他們安排的車。他其實也怕你們找他,羅佬這個人,就是這樣,最好面子,平時呢,也喜歡擺下大哥的架子,不曉得輕重,人其實不是壞人。我和他,和保長也都還有些交情,袁偉也沒有出蠻大的問題。你看這樣,今天你賣老哥一個面子,我幫你們起下和,調解下,讓羅佬出點錢算了。出來混都是求個財,一條街上的,搞過了也不好看。你看要不要得,算是我老鼠欠你一個人情!」
「東哥,我曉得你來就是這個意思,你是大哥,你的面子我一定要給的。你也曉得我胡欽的為人,我對該尊重的人一定是尊重的。但是今天這個事,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們六兄弟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數的。搞了其他任何一個人的話,一切都還好說,可這下搞到我們自己兄弟腦殼上了,把袁偉搞成這個樣子,我們幾兄弟都不舒服。這個仇,肯定是要報的。東哥,就算我一個人說不搞,也不算數,真的!再說,我剛才去羅佬家抓人的時候,已經砍了他老婆一刀。現在就算我們不搞,他只怕也會要找我們的。東哥,我看這個事,你就不要管了。小芳是你場子裡面的人,我就不找她了,其他的人,我估計,只要被抓到了,恐怕還是躲不脫的。」
我一瞬不瞬地看著老鼠,盡量捕捉著他眼神中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只要能說動他,讓他放手不管,我的要求就達到了。
最開始,老鼠並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直到聽見我把羅佬老婆砍了的時候,他才明顯吃了一驚,眼神閃閃爍爍地動了好幾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瞪著雙小老鼠眼看了我半天之後,才說:
「小欽,你真是,你怎麼搞得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江湖上的事江湖上面了,你動他老婆幹什麼啊?哎呀,你這就真的是,這下事就搞大了,真不好辦了。今天不是我老鼠要充大,一定要罵你。就算是你們三哥回來,也肯定是要罵你的。打流不是這麼個搞法啊。你把他老婆砍得厲害不厲害啊?」
「不要緊,你東哥罵就是的,你罵我兩句,當得起,也是為我好,我曉得。我沒有把他老婆搞得怎麼樣,最多也就是腦袋上破了條口子,流了點血。西瓜刀搞的,不要緊。」
聽我這麼一說,老鼠的臉色和緩了一些,抽了幾口煙,又低頭陰陰沉沉地想了片刻,像是終於打定了主意,猛然抬頭說道:
「小欽,我老鼠在保長和羅佬面前還是說得起兩句話的。這件事,我只要你一句話,你今天聽我一句勸。不要搞了,就在這裡打止,其他的事,我來幫你辦,保證不讓你吃虧。你當我是個兄弟的話,你就給句話,要得還是要不得?」
我就怕老鼠說出這樣的話,這是把我逼到了沒有退路啊。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機會,沒有三哥管,想自己兄弟幾個一起單獨搞件露臉的事出來,現在又來了一個老鼠要管閑事。
我不答應吧,他話都說成這樣了,那就真的是得罪了他,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答應吧,我們幾兄弟忙乎半天,好不容易一個機會,就這樣沒有了,白白放棄,實在是不甘心。
正在左想右想,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情況下,一個意外的事情把我從左右為難的境界中救了出來。
一輛深綠色獵豹越野車飛一般地馳過我和老鼠面前,在醫院門外的階梯前停下,兩個人從車裡面走了出來。當時我背著光,根本就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只聽見一個尖利而熟悉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
「哥,就是他,就是這個小雜種砍的我!」
話音還沒落,我還在一頭霧水地試圖看清說話者模樣的時候,一個算不上高大,但是挺壯實的中年男人,已經兩步並做一步地跨越了幾級台階,跑到我的身邊一把抓住我,啪的一聲,一個耳光就甩在了我的臉上。
當肉體疼痛傳來的一剎那間,我並沒有感到憤怒,也不羞愧。
我只感到自己身體從內到外,就像是忽然過了一陣電,那種又癢又麻的奇怪體驗,令我興奮到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