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老鼠的另一面
對老鼠說完了上面的話,我再轉過頭來望著羅佬時,羅佬表現得也沒有開始那麼激動了。
誰都聽得出來,我前面的那段話是服小的一段話,是示弱的一段話。
羅佬多少年的老江湖了,不傻,他當然也能夠聽得出來。
所以,他的面色也緩和了一些。他一定認為我的服小示弱雖然是對著老鼠說的,但是也有給他低頭的意思在裡面。
只可惜,他會錯了意。
我是服小不錯,但只是對著今天的主人老鼠和我真正的大哥明哥服小,因為這兩個人才是讓我有所顧忌的人。
對於羅佬,我沒有任何的顧忌。
「羅佬,我倒了半杯酒,你覺得我不給你面子,我先給你道個歉。但是第一,今天包括東哥和明哥在內,前面那麼多位大哥都喝完了這杯酒,你不喝,你是在欺我這個小麻皮呢還是覺得你比那些大哥都要屌些?第二,這杯酒是我代三哥敬你的。你是不是覺得義色這兩個字配不上和你喝一杯,你壓得住三哥啊?第三,我比你小了十幾歲,一個小麻皮不懂事就算得罪了你,你有必要發這麼大的火嗎?這是東哥的接風酒,不是我胡欽擺酒請客。你這樣做未必是掃我的面子吧?是不給東哥面子!年紀一大把了,這都還想不通?」我說這一段話的時候語氣還是很平靜,很柔和,而且話的內容在情在理,當時所有人聽了之後都望著羅佬,沒有半個人開口為他幫腔。
我知道我說的話已經佔了道理和人心。
自古以來得人心者得天下,流子多讀書還是很有好處的。
「義色來噠,這杯酒我會喝完。你這個小麻皮,我喝就喝,不喝就不喝,你還敢把酒倒了,你有什麼不爽的?你不爽想搞的話我羅佬就陪你出去搞,不要把老鼠的場子鬧壞了。」
這個世界上蠢人就是多,我的話都把他逼到這一步了,他居然還是一口蠻不講理的語氣。
流子雖然大部分都有混賬的一面,但是也並不是一味不講道理,橫行霸道的。除了自己人,誰也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地站在毫無道理的一方。
當然咯,也可能是羅佬他自己確實是自視過高,真把自己當三哥了。以為自己可以隻手遮天,要辦誰辦誰。對於我這樣的小麻皮,也就絲毫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以為他說的話,會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臉面和尊嚴,而我一定會照樣服小下去。
所以,他完全猜不到後面將會要發生的事情。
果然,羅佬的話一出口,我就看見包括老鼠在內的所有人臉色都變得不自然起來。
羅佬說得太過了,不但沒有拿回自己的面子和尊嚴,還咄咄逼人,把大家天性中同情弱者的一面激發了出來。
對於這樣的一個所謂大哥,我想當時在座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起了些看法。
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
三哥這句話說得很對。
明哥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看著羅佬的兩隻眼睛裡面寒光閃閃,看他那副樣子,假如後面我自己處理不好,還是被羅佬欺負的話,他說不定就會替我出面了。
不過不用,我自己來:
「羅佬,你還真的是欺人太甚啊。」
這是我繼續用柔和口吻說出的最後一句話,邊說我邊輕輕把擋在前面的紅傑和大光頭扒開了一些。這句話說完,兩人的身體也被我扒到了一邊,然後,我就突然一下爆發了:
「你個老雜種,給你面子叫你一聲大哥。不給你面子,你就是個雜種。搞啊!出去,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砍死你!」
這句話,我是用吼的。
猝不及防之下,羅佬被我吼得一愣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我就已經一把扯住他的頭髮開始往外拖。
旁邊的紅傑和大光頭兩個趕緊過來拉架,一人抱著一個,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再次把已經糾纏到一團的我們分了開來。
包括老鼠和明哥在內,所有人都紛紛圍了過來。
羅佬在人群中間大叫大跳著,還要衝過來打我,抱著我的紅傑不得不伸出一隻手去阻擋他。趁這個機會,我一把掙脫紅傑的控制,飛快跑到了包廂門口,打開門對著外面就大聲喊道:
「險兒,你們過來,我被打了!辦人!」
剎那之間,斜對面一門之隔的包廂裡面就傳來了桌倒椅翻的響動,和兄弟們熟悉的大聲喝罵,我的腦袋都還沒縮回去,對面的包廂門就被人打了開來。
險兒,地兒,小二爺,胡瑋,賈義,還有其他幾個小弟,個個手上拿著酒瓶、椅子、煙灰缸之類的東西,飛一般地衝到了我的跟前。尤其是險兒和胡瑋,兩個人居然也不問我一句,埋著頭就要往包廂裡面沖。
我這個時候已經站在了包廂的外面,趕緊伸手一把擋住大門,故意對著險兒他們大聲說:
「不要進去,這是東哥的接風酒,不要掃了他的興。羅佬,你個狗雜種,出來!」
我們一夥十來個人,黑壓壓地擠在包廂外的走廊上,樓下的飯店老闆聽到響動,飛快地沖了上來想要看下情況,一見這個架勢,立馬就將腳步停在了樓梯口,探頭探腦想勸架,卻又不敢。
包廂裡面也是亂成一片,人們紛紛拖住了羅佬。
片刻后,明哥和老鼠一起走了過來。
「小欽,算了算了,給我老鼠一個面子,羅佬就是這麼一個人。」老鼠有些無奈也有些不高興地站在我跟前,搓了搓手,說道。
說老實話,老鼠的涵養真的很不錯。以前那些江湖傳說中,我原本以為他是一個很暴力的人,誰知道他的養氣功夫比一般讀過大學的人都還要好得多。
尋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早就鬱悶得要死,大發雷霆了。
「算什麼算?哪個要和我大哥搞,老子就要弄死他。」
胡瑋有些不懂事地插嘴了,一句話頓時弄得我和老鼠兩人都有點下不了台。
「哪個要你說話的,這是東哥,和三哥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你曉得個卵!」
我趕緊扭過頭,罵了胡瑋一句。
「羊鬍子,把我放開,不管你的事,走開些。我今天就要弄死這個小雜種,不得了噠,嗨得不成樣子!來,我看他今天怎麼砍死我。」
包廂裡面依舊傳來了羅佬震天的喝罵聲,剛剛被老鼠緩和了一點的心情,頓時又憤怒了起來:
「東哥,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在今天給你搗亂,你也看見了,要搞的人不是我。」
「小欽,你莫老是說了,東哥在這裡發話了,你一定要給面子的。今天算了算了。有事明天再說。」
看見我有些壓不住火,明哥一把扯住我,開口幫腔了。
「是的,小欽,算了,今天你們兄弟那邊我請客,當給我個面子。要不要得?」
這個時候,我剛準備要回答老鼠這句情深意切的問話,透過老鼠和明哥兩個人的肩膀,卻看見了一個讓我目瞪口呆的畫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險兒居然已經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摸進了包廂,手裡反提個酒瓶,正在向羅佬走過去。
當時我渾身上下,冷汗真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不管怎麼說,今天這頓酒都是老鼠出獄的第一頓酒,我絕對是不想做什麼過分的事情。除了傳說之外,對於老鼠的所有一切,我都還一無所知,我實在是不願意毫無理由地無故得罪這樣一個人。
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老鼠的問話,我張開兩手,扒著明哥和老鼠的肩膀,就要往裡面沖。但是,明哥和老鼠卻都不由分說,同時緊緊擋在了我的前面。
「胡欽!你今天是不是一定不給我面子。」老鼠猛地一把推在我的胸膛上,大聲叫喊著,他以為我不聽勸,要進去動手辦人。
直到這一刻,我這才算是看到了老鼠的另一面。在那一瞬間,他精瘦陰沉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幾分極為狠毒的暴戾之氣,一雙眸子閃著爍爍寒光看看我,然後又扭頭望了望明哥,目光中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還很有些挑釁之意。
我不願意和他發生衝突,起碼現在我絕不願意。
我真的是有苦說不出,我只知道如果沒有人阻擋,險兒這個禽獸今天把羅佬弄死在這裡都說不定。
那老鼠剛剛出獄一天就又要進去,真的就是冤大了。
還好還好!菩薩保佑!
千鈞一髮的關頭,橫空跑出了一個靈泛人,死死地抱住了陰陰沉沉正在往羅佬身邊靠的險兒。
紅傑,吃夠了險兒虧的紅傑。
那天晚上,在老鼠和明哥兩人的斡旋之下,終究還是沒有打起來。
本來,我也沒有打架的意願,我最多也只是想要大家知道,胡欽不是個隨便讓任何人想踩就踩的小混混。
現在我相信包括老鼠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點。
這,就夠了!
最後,我們所有人,包括我和羅佬居然還是又坐在了一起,喝完了這一頓酒。
而且喝得熱火朝天。
尤其是明哥,那天我看得出來他很開心,我也知道他的開心是因為今天我這個弟弟的表現。
這就是流子。
不同於正常人的下三濫的流子,看起來好像有些變態,有些不可思議,有些不知廉恥。
但是正常社會的爾虞我詐、貌合神離,嘴上叫哥哥,背後摸傢伙的事比起這些不足為道的下三濫們,又能好上多少?
那天晚上,當我和羅佬衝突的時候,自始至終有一個人沒有過來勸過哪怕那麼一下。
很不幸,我這個人記性非常好,觀察力也還不錯,而且一向恩怨分明,睚眥必報。
所以,我牢牢記住了這個人。
小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