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殺上養魚場

  從派出所出來之後,三哥直接把我們幾個送往了九鎮醫院。


  唐廠長很會做人,所有的醫藥費都是他自己主動堅持一定要出的,他說我們幾兄弟是為他收賬才出的事,他應該要負責任。


  在錢方面,三哥向來都很硬氣,但是那天,他卻沒有推遲,只是說了一句:「唐廠長,你放心,這個錢不會讓你墊太久的。」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誰都不想回去,那晚三哥幫我們安排了睡覺的地方,然後叫了酒菜到房裡,大家邊喝邊聊。


  唐廠長表示了,三哥如果要做事的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說。


  三哥說,也沒有什麼別的,就是希望唐廠長在虹橋鄉政府找人,把我們水泥廠的人收賬還被打的事正式通報給派出所,起碼先讓派出所知道我們在理,不會真的把我們當搶匪搞,萬一出點事,也好睜隻眼閉隻眼。


  唐廠長也是個有點義氣的人,走南闖北的,精是精,但是有人情味。他當場表態說沒有問題,搞了這個水泥廠之後,他和虹橋鄉政府的關係很不錯。他還有個同學是市局的,也可以要那個同學打個電話問問,不起多大的作用,但是給點壓力也好。並且表示其他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大家都是一起求財的。如果三哥要錢,可以先找他拿,年底分紅裡面扣。


  三哥說,這樣最好,錢的事就不用唐廠長費心了,他自己有。還讓唐廠長放心,這件事一定辦好,欠的債和用的錢一定會給唐廠長連本帶利地拿過來,如果拿不到,三哥自己出錢幫廠里貼。


  那天從三哥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我看出來了三哥非常生氣,我當時還以為是三哥看著我們被打成這個樣子的原因,我還勸了三哥。


  三哥給我的回答是:「你不懂,這個事一定要辦的。」


  多年之後,回想往事,現在的我才真正理解了三哥的意思。


  當年的那件事,我們被打是導致三哥生氣的一個原因,但是絕對不是主要原因。


  五癲子沒錢沒勢,出了名的一個渾貨,他偶爾的胡作非為,三哥也許可以忍受;但三哥絕對不能忍受的是張老闆,居然敢於和五癲子綁在一起反抗他。


  也許,張老闆並不是刻意或者真有膽子要和三哥作對,他只是在一時的僥倖心理之下,被五癲子煽動而犯下了大錯。但動機並不重要,他畢竟已經這樣做了,這就是在砸三哥的飯碗。


  江湖上,本來就是樹倒眾人推的地方。先例一開,處理不好,自然就少不了有後來人跟隨。


  所以,三哥必須要未雨綢繆,在危機剛剛出現之時,就立馬堵死。


  水泥廠是三哥事業的一個轉折點,在這個關鍵時候如果有人敢來反抗他,那麼不管那個人是誰,三哥都必須要毫不留情地把它辦下去。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要說是張老闆和五癲子打了我們,就算一個乞丐打了三哥的一條狗,三哥也會把他弄個半死。


  因為,這是對於三哥權威和地位的挑戰。


  縱觀三哥的前半生,第一個挑戰他的人——老鼠,現在還在監獄;第二個挑戰者黃皮已經殘廢,不知去向。


  所以,三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嚴重到那兩個蠢貨根本預料不到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第二天,三哥又帶著人去了文公鄉,在街面上等了五癲子一天,沒有見到蹤影。隨後又去了漁場,漁場的張老闆也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於是,三哥就在文公鄉放出了話:三天之內,張老闆和五癲子如果還不去虹橋水泥廠找他的話,他就直接砸了張老闆的養殖場。


  接下來幾天,九鎮附近黑道白道很多稍微說得起一點話的人,都紛紛登門拜訪找三哥說情,說張老闆是如何後悔,怎麼愧疚,說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醫藥費和欠的錢,張老闆都願意全部承擔。而五癲子本身就是個腦袋不清白的渾人,三哥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放他們一碼,今後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一定儘力之類云云。


  對這些人,不是很熟或者不用太給面子的三哥根本見都懶得見,直接就要明哥和唐廠長打發了;對於關係好或者多少要給些面子的人,三哥聽他們說完之後,基本上就是一個回答:

  「各位都是一個地方的朋友,認識我義色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義色平時有沒有惹是生非,得罪各位?沒有吧。他姓張的欠債不還,還打得我的人傷筋動骨,各位,打狗也還要看主人呢。不是我義色不給各位面子,我只是問一句,我給你們面子,誰給我面子呢?這個事,你們把我當朋友,就不要管,算我義色欠各位一個人情。事後用有得上的地方,我在所不辭。最好,還麻煩各位回去給姓張的說一聲,三天之內自己主動過來上門找我,那我們就還有商量的餘地。如果不來,到時候,就別怪我義色不講情面。哪個敢幫忙,我連哪個一起搞!」


  三天之後,張老闆和五癲子終究還是沒有來。


  張老闆倒是託人給三哥帶來了兩萬元錢,三哥接下了,送錢的人問三哥什麼意思,三哥還是說:三天之內,要他自己來問我。


  第四天早上,三哥、明哥、牯牛、癲子、缺牙齒、武昇、袁偉和我,還有前面提過的一定要拜我做大哥的賈義、胡瑋,再加上三哥他們的手下,以及過來幫忙的朋友等,一起五輛中巴車,一輛桑塔納,浩浩蕩蕩地沖向了文公鄉養魚場。


  很快,我們就到了文公鄉養魚場,遠遠地就看見養魚場裡面的平房前也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人,看樣子,張老闆這邊也做了準備。


  車子一停,所有的人都紛紛提著各自的傢伙下了車,在三哥的帶領下,往漁場裡面走了進去。


  也不用三哥吩咐,我們的人一路走一路拆,漁場的籬笆、大門,岸邊的魚竿、凳子、摩托車什麼的統統都被砸的砸,砍的砍,弄了個稀巴爛。


  一直走到了那幫人的跟前,三哥才停了下來,也不吵不鬧,輕言細語地對著房子裡面喊:


  「張老闆,我親自上門來找你討賬了,你起碼出來一趟吧。逼著我走進去了就沒有什麼意思啦。」


  對面人群中一陣騷動,幾個膽子大的年輕小子,提著菜刀鋤頭之類的東西,衝到了最前面,青筋直冒地望著三哥叫喊:


  「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裡說,把欠條拿出來,看看哪個欠你的賬啊?」


  站在三哥後面的癲子,雙手一甩,就把背在後面鋸斷了槍管的雷明頓拿了出來,端起槍就走到了那幾個人前面:


  「來,你再答一句話?來啊,你再答!」


  那邊所有人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個個臉上都出現了畏懼的表情,後面幾個年紀大的男子,不斷把那幾位剛剛強出頭的年輕人往後面拉,幾個年輕人也生怕跑不快一般,趕緊躲向人群後面。


  這時,一個打著赤膊,頭髮亂糟糟的潑皮撥開人群擠了出來,挺著個胸膛就往癲子的槍上撞,一邊撞一邊旁若無人地大喊:


  「來來來,對這裡打,對準老子胸面前打。狗日的,你不打死老子,你是老子養的!」


  事實證明,癲子比瘋勁確實比不過五癲子,他端著槍卻反而被五癲子逼得連連後退。


  看著癲子一臉通紅、左右為難的樣子,五癲子越發來勁了,扭過頭對著自己身後的那幫人就開罵:


  「你們這些角色啊,真沒個啥用!怕什麼怕?怕個卵啊!義色未必有三個卵子?來啊,真夠狠你打我,義色,老子躲一下了就是你的孫兒。」


  五癲子這個瘋子你說他腦子裡面真的差根筋呢,他後面的表現又證明了他還是聰明的;你說他正常呢,一般人都不會去做的事,他偏偏做得出來,就像現在,他居然就敢。


  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但是他的做法確實起了作用。


  本來被癲子手上的雙管把氣勢壓了下去的張老闆那邊,看見五癲子如此這般神勇,赤手空拳居然逼退了一把雙管大獵槍。


  於是,他們的膽子也開始大了起來,人群里起鬨躁動之聲越來越多,漸漸地,已經有人開始學著五癲子的樣子向前沖了,甚至還有兩個始終站在最前面的壯漢,正在迅速往五癲子的身邊靠攏,看樣子似乎是想搶槍!


  這不是個好現象,真正打過群架的人就會知道,對峙雙方中,如果一方氣勢穩穩地壓過了另一方,那麼這個事肯定不會鬧大;但是如果被壓制的那方因為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把情緒猛地激起來了,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而眼前這些本來怯懦的村漢們,心中那股邪火已經明顯膨脹了起來。


  在局面馬上就要變得不可控制之前,我握住手上的砍刀,就準備走出人群去剁五癲子兩刀了。


  不敢開槍,但是刀,我還是敢用的。


  沒想到,就在我正要出手的時候,一個人卻比我更快。


  明哥!


  明哥從身後一人手上猛地奪過一把鳥銃,轉身一步就跑到了五癲子跟前,槍管往下一壓就對準了五癲子的大腿。


  嘭的一聲巨響,剎那之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癲子不敢開槍是因為雙管獵槍的威力太大,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很有可能會當眾一槍就打死人,這個後果,包括三哥在內,誰都負擔不起。


  但是明哥不怕!明哥拿的是鳥銃。


  所謂鳥銃,就是九鎮山區以前的獵人們專門用來打鳥的一種土製火藥槍,比起雙管來威力要小得多,不要說殺人,想把人打殘都有點費勁。只不過這種槍好就好在響聲大、氣勢足,射擊範圍又夠廣,開槍就是一大片鐵砂噴了出去,打在人身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看上去極為恐怖。


  所以,鳥銃用來威懾對手,絕對是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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