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見過你(11)
言予澤到醫院的時候惜惜剛喂下第二遍葯,體溫已經比剛剛送來的時候降了不少,但仍然比正常溫度高。
醫生心裡已經有了底,也不像剛剛那麼緊張,但陳婭卻沒辦法放鬆,仍然寸步不離的守著女兒,半點也不敢疏忽。
言予澤大步從走廊走進來,滿身的戾氣在透過窗戶看到病床上那個小人後散了一半,去推門的動作也輕了很多,小心的走進了病房。
陳婭正坐在病床邊重複不懈的給女兒物理降溫,聽到動靜轉過身看了一眼,見是言予澤竟沒有任何反應,說也奇怪,她剛剛的那些期待和委屈,在這一刻彷彿全都不重要了。
「怎麼回事?」
言予澤啞著聲音問道,話一出口便莫名的有些心虛,想想他這個爸爸是真的有點不負責任,自己女兒病成這個樣子,他竟然還有心思去和陳婭糾結慪氣。
「長眼睛自己不會看么,惜惜生病了。」
陳婭重新轉回去,將女兒的小腳塞進被子里,又拿出她的一隻小手,繼續往手心沾著棉球。
言予澤被她懟的噎住,想要還擊但是間女兒這個樣子也說不出其他,彎身輕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才小心的放上她的額頭,感覺到沒那麼燙心裡才放心一點:「醫生怎麼說的?」
陳婭手中的動作停下,視線盯著在圍欄病床上睡的香甜的女兒,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們出去說。」
說完便朝外走去。
言予澤跟在她身後,兩人在病房門外的走廊站定,陳婭沒什麼情緒,也沒有多猶豫,直接開口:「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言予澤不答反問,同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陳婭垂了下頭,她本來以為自己會非常生氣,甚至在見到言予澤的時候會和他大聲吵架,卻沒想到真的見了他,卻半點爭吵的力氣都沒有。
她很安靜的開口解釋:「惜惜突然發高燒,在我給你打第二個電話的時候發現的,保姆和月嫂都不在,我只能自己帶她來醫院,路上太緊張沒聽到手機響。」
「那為什麼關機,你知不知道我回到家發現家裡沒人的時候有多擔心?」
憋了一路的情緒忽然炸開,言予澤壓著的火氣的聲音十分惱怒,尤其是在接通夏驍的電話之後,更是煩亂不堪。
陳婭聞言忽然抬起頭,盯著言予澤忽然嘲弄的笑了一下:「你擔心?你是怎麼擔心的,在其他女人的床上么?」
不知是她的這句反問太過雲淡風輕,還是臉上譏諷的表情太過明顯,言予澤只覺得胸口一震,抬手便抓住陳婭,反身將她推到身後的牆上:「你再說一次。」
「我說幾次都一樣,有區別么?」
陳婭的手腕被他攥疼,但卻仍然仰著頭看著他:「言予澤,你平時再混蛋再過分我都可以不計較,但在惜惜的事情上,一點也不可以,我寧願她從小就沒有爸爸,也不要她被逼著去接受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所以呢?」
言予澤忽然有些疲憊,他挑眉笑了下,多過分都可以不計較,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做了什麼,或者說為她做了什麼。
「你連問都不問我一句那個女人是誰,當時是怎麼回事,直接就告訴我不計較?」
他邊說邊點著頭,後退一步輕笑著看著她,眼底說不出是自嘲還是妥協:「如果不是今天惜惜生病,你著急的不知怎麼辦好,你是不是都不會在乎我今晚做了什麼?」
陳婭低頭不語,但心裡卻沒有辦法再像剛剛那麼淡定。
「你說話!」
言予澤上前抱住她,將頭歪在她的頸間,聲音壓的很低:「說到你心裡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對不對?」
在她的頸窩深吸一口氣,他本來是想做出一些發狠的動作,卻在碰到她之後怎麼也下不去手,仰起頭跟著自嘲的笑了一聲:「你哪怕是騙我一句也好。」
這句話音落下,他慢慢鬆開陳婭,身子連續向後退了兩步,抬手隨意的揮了一下,又重複了一句:「那樣都好。」
可是你連騙我都不願意騙我。
也許真的是他太固執,也許感情這個東西就真的不能強求。
言予澤徹底轉過身,背對陳婭之後緩了幾秒聲音恢復了鎮靜:「你在這照顧女兒,我明天會讓人來接你們,我還有事,先走了。」
陳婭聽著這些話只覺得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無比煩悶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她忽然很想叫住言予澤,敞開一切和他說清楚,不管是她現在這種自己都不確定的心意,還是在聽到電話中那個女人的聲音之後那一刻的心碎,她都想告訴他。
身子晃了一下,她下意識的向前追了兩步,理智卻又像是在那一瞬間歸位,腳步生生止住。
言予澤越走越快,像是在故意逃避什麼一樣繞過大廳進了電梯,自始至終沒有回過一次頭。
陳婭站在原地定定的看著已經空蕩蕩的走,窗外已經隱隱有亮光照進來,和燈光一起混合著,反倒多出幾分落寞。
病房中的惜惜沒有任何東西,仍然在睡著。
陳婭忽然覺得臉上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滑落,抬手摸過去,才發現是眼淚。
哭什麼呢?
是哭自己的心意言予澤半點也看不到,還是哭他剛剛那麼決絕的離開,就好像再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夏驍站在走廊轉角處,看著不遠處的陳婭抱住自己慢慢蹲在地上,這是她難過時最喜歡做的一個動作。
她沒有安全感,對誰都不敢太過依賴,更不會輕易的對一個人敞開心胸。
她曾經那麼信任他,那麼愛他,可現在,她的難過終於是為了別人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婭才剛剛聽見,夏驍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站定,沒有開口。
「我是不是特別的心狠?」
她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哭腔,鼻音更是重的分外讓人憐惜。
「沒有。」
夏驍回答,勉強笑笑:「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值得珍惜的姑娘。」
他說的實話,是本該在很久以前就說出口的實話,卻到現在這才親口告訴她。
陳婭抽泣,再也忍不住:「不是的……我知道不是的……永遠不會有人願意一直在我身邊,我已經可以不要愛情不要安穩……可為什麼,還是這個樣子……」
她邊說邊哭,夏驍聽到只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疼的不行。
他清楚陳婭現在控訴的人是言予澤,可說到底她像現在這個樣子還都是他造成的,是他,用最殘忍的方式,讓最單純的她見到了愛情最冷酷的一面。
「陳婭,你站起來!」
夏驍心裡忽然閃過一個想法,這一刻他無法再去計較所謂的輸贏,計較最後陳婭身邊的人到底是誰,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幸福,至少要讓她勇敢面對自己的幸福。
他的動作有些粗魯,一把將陳婭從地上拉起來,大步走向電梯:「你跟我過來!」
「不行,你幹什麼——惜惜還在裡面!」
陳婭被嚇了一跳,向後拖著身子想要抗拒,但力氣卻抵不過夏驍,生生被拉到了電梯門口。
「聽著,陳婭!」
夏驍目光堅定的看著她,幾乎是咬著牙齒強忍著開口:「惜惜我會幫你照顧,有醫生在她很快就會退燒,你現在立刻、馬上出去找言予澤,他應該還沒有走遠!把所有你想說的不想說的話,全都說給他聽!」
這一次,他想讓她勇敢。
陳婭呆住,愣愣的仍然拒絕著:「……不行,我女兒……」
「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如果你不去,我一定會把你從言予澤身邊搶走!」夏驍發狠開口。
空氣忽然靜止,兩個人甚至都不再呼吸。
五秒鐘之後,陳婭轉身走進電梯,直接按了下樓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