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小順之死(10)
這邊杭文治和阿山想了片刻,各自提了一些主意。平哥給總結歸納起來,然後又細分給每個人,具體該怎麼說就怎麼說。達到既可以相互印證,同時又看不出是串供而為的效果。
這個問題解決了之後,接著便又開始商量如何編排黑子的罪名。大家既認定殺死小順的正是黑子,對後者自然都頗為痛恨。所以雖是在行栽贓陷害之事,但各人心中卻毫無愧疚之意。只不過要找到一個能夠坐實的罪名又談何容易?黑子是販毒進來的,除此之外,別人還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麼隱藏的積案。
如此討論了半天也理不出條眉目來。最後平哥忽然一拍床板,看著阿山說道:「你身上不是背著條命案嗎?栽給黑子得了!」
陡然間這事被翻了出來,阿山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說:「平哥,你小點聲!」
平哥不以為然:「怕什麼?這裡又沒外人。」
阿山沖門口方向努努嘴,意思姜平還在外面把著呢,別被他聽了去。
平哥「嘁」了一聲:「那小子現在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阿山苦著臉說:「還是小心點好。」
「行了行了。」平哥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你想好了,干不幹?」
阿山躊躇難決:「這事弄好了倒行。我就怕弄不好,別把我給折進去了。」
「瞧你那點出息。」平哥鄙夷地瞥著阿山,「那案子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怕個屁?大家一起往黑子身上栽,怎麼會把你折進去?再說了,這上面還有張頭頂著呢。黑子就有一百張嘴也別想說清楚。」
阿山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說:「反正我當年肯定沒留下什麼證據。要不然後來搶劫被抓,幾個案子一併串,早該把這事翻出來了。」
「是沒證據。」杜明強這時也插了一嘴,「你那個同夥潘大寶也死了,這叫真正的死無對證。」
杜明強並沒有瞎說,因為殺死潘大寶的人正是他。當年他以Eumenides的身份翻查這樁積案,憑線索找出了潘大寶,然後又從潘大寶口中得知阿山涉案。但是單從案件線索上來說,的確沒有能直接指向阿山的證據。
阿山看了看杜明強,雖然不清楚對方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但他相信這傢伙說的應該都是實情。
「你看看,這事多順溜?」平哥趁熱打鐵,「只要做成功,你以後都不用再提心弔膽的了。而且這事有張頭幫著辦,這種機會上哪兒找去?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
阿山眼睛一亮,看來是被最後幾句話說動了心。是啊,有張海峰和自己在一條船上,這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想到此處,他終於一咬牙說道:「行了平哥,全都按你說的辦。」
「好。那我們就統一口徑,就說黑子以前吹牛的時候,說起過這樁案子。」平哥想了一會兒,又展開一些細節,「嗯,他跟小順不是互相不服嗎?小順拿身上的殺人案子壓黑子,黑子不爽了,就把這事給抖了出來。當時大家都在場,黑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人不信!」
「對!」阿山覺得這個情節設計得不錯。
平哥沖阿山招招手:「那你現在就是黑子。給我們講講那起案子吧。」
阿山知道平哥的用意,於是就把九六年那起劫殺案的過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平哥和杭文治都在仔細聽著,只有杜明強對此了無興趣,他把身體往牆根里一靠,半歪著打起盹來。
平哥有些不滿意了,伸腳踢了踢杜明強:「哎,你也聽聽,別回頭做筆錄的時候說得和我們都不一樣。」
「得了吧。」杜明強晃著腦袋說,「這事我比你們清楚多了。」
平哥一方面拿杜明強確實沒辦法,另一方面也相信他確實知道很多事情,所以也不和此人糾纏,繼續專心聽阿山講述。
等阿山講完了,平哥又給理了理頭緒,將眾人應該掌握的口徑都統一起來。確信沒什麼問題了,他便起身到禁閉室門口重重地敲了兩下門板。
姜平在外面拉開門上的氣窗,露著半個臉問道:「怎麼樣?說明白了嗎?」
平哥信心滿滿地回答:「報告管教,沒問題了!」
姜平把鐵門打開,目光在禁閉室里掃了一圈,然後招呼平哥:「沈建平,還是你先來吧。」
平哥便出了禁閉室,一路跟著姜平又來到了張海峰的辦公室,卻見另一個管教李銘這會兒也在辦公室里等著呢。辦公桌後面並排擺了三把椅子,桌上則備好了紙筆。
姜平走到張海峰右手邊的空座上坐下,三個管教構成了一個臨時詢查小組,正式向平哥展開了問詢。其話題焦點自然就集中在小順自殺以及舉報黑子隱案這兩件事上。
平哥講完之後,按順序又換了阿山和杭文治過來。這三人按照剛剛商討好的台詞娓娓道來,言辭間相互印證,把那兩個無稽的謊話圓得渾然一體、滴水不漏。
這三人問完了,接下來便輪到了杜明強。這人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態度明顯與他的前幾個舍友不同。他懶洋洋地站著,目光則翻來翻去的沒個定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張海峰清咳一聲說道:「杜明強,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有些事情要問問你,希望你能配合。」
杜明強瞟了張海峰一眼,拖著長腔道:「還問我幹什麼?你們自己拿著筆錄,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
李銘本來已經攥著水筆準備開寫了,一聽這話不太對味,便把筆又放了下來。他求助似的看著張海峰,且看對方如何發落。
張海峰鎖起眉頭,斥問道:「杜明強,你這是什麼態度?」
杜明強嘻嘻一笑:「配合的態度啊,不管你們怎麼寫,到最後我來簽字不就完了。你我都能省點事。」
張海峰心中一陣慍怒。雖說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天的問詢只是在演戲,但你也不能把話挑得如此明目張胆吧?要擱往常,他早把電棍端起來了。無奈今天事態特殊,只求能平穩渡過此關就好,沒必要再節外生枝。於是他只沉沉一哼,說:「既然是問詢,當然是你先說,我們才能記錄。照你講的我們先寫,然後你來簽字。這算什麼?你當你是領導,請你來批閱文件的么?」
杜明強嘆了口氣,好像很無奈的樣子:「你們非得要我說?我這個人說話可沒譜,如果說了你們不想聽的,那你們到底是記還是不記啊?」
這番話實在說得太過囂張,姜平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杜明強,你……」
張海峰搖搖手,及時止住了姜平正欲發作的脾氣。同時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杜明強,目光中好像帶著銳利的錐子一樣。
杜明強迎著張海峰的目光並不躲閃,眼神中則充滿了無所謂的態度。兩人便這樣對視了片刻,張海峰的心緒慢慢沉重起來。
按照刑警隊羅飛的說法,眼前這傢伙是個非常棘手的角色,所以他才有幸成為四監區有史以來守看的第一個短刑犯人。不過自從入監以來,杜明強還從未有什麼出格的表現,他既不參與犯人間的幫派爭鬥,也從不找管教任何麻煩。他似乎只想安安穩穩地服完刑期,早日出獄。這樣的犯人其實是最明智也是最好管理的。
可是今天,偏偏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他卻為何突然跳將出來,擺明要來觸自己的霉頭?張海峰倉促間想了想,似乎只有一個理由可供解釋。
在今天發生的這場意外事件中,杜明強是唯一一個洞悉內情卻又完全不會受到牽連的人。這樣一來,當其他人開始策劃權宜之計的時候,杜明強便有了拿高姿態的資本。這恐怕就是他此刻如此張狂的原因吧?
混蛋!就算我現在有求於你,你以為這就有資本來挑戰我的權威了?張海峰在心中暗暗咒罵道,等這事過去了,我會讓你嘗到後悔的滋味!
心裡恨歸恨,這會兒面子上還得留著一手。張海峰想清楚原委之後便把目光收了回來,然後對李銘說:「你就結合其他人的筆錄寫一下吧,反正他們都是一個監舍的,現在事實又這麼清楚,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李銘無奈,只好按張海峰的吩咐做了。筆錄寫完之後還要拿給杜明強簽字,還真像是給領導彙報工作似的。
雖然受了點憋屈,但總算四份詢問筆錄都順順噹噹拿到了手裡。小順自殺、黑子另涉重案這兩件事也就有了依據。事態順著張海峰的思路發展下去,眼前的關卡應該能有驚無險地度過吧。
至於我們之間的賬,以後終有清算的時候!看著杜明強被帶離辦公室,張海峰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暗自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