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沉澱：把酒言歡(10)

  林姿在那邊連聲呼喊，急得夠嗆，可因為是手機通訊，她那點聲音只能是微弱得可憐。這時候，唐勝軍又來叫她，她不得已，只能趕緊掛了電話，急忙去掩飾神色。這個老男人是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他看重的便是她的乖巧、懂事、孝順，以及做事有分寸、不吵不鬧。母親那邊出的那些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了，否則，就會大大降低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會因此影響兩人的感情。容凌這人一諾千金，既然說了手下留情，就不應該會要了母親的命。


  這麼想著，她強打精神，應付起了唐勝軍。


  金賽美那邊則是很快就被很多人包圍住了，因為這電梯又不是金賽美一家的，別人也得用呢。這公用的電梯，你這麼大個就躺在那裡了，還撒了尿，又把買來的菜散落了一地，這還讓人怎麼用？！尤其那股尿騷味，在電梯這個狹小的空間里瀰漫，那味道相當讓人受不了。


  「這誰啊，怎麼這個樣子啊？」


  這會兒下班回來的人也不少，一看這電梯這個樣子，就本能地皺起了眉頭。有人把電梯按住了，就讓它停在了一樓，另外讓人去找物業。就有人說，這個人看著眼熟，貌似也是這個樓里的住戶，又有心善的說，這人別是發了什麼病了吧，要是那樣，可得趕緊叫救護車。而之所以斷定金賽美沒死，自然是因為金賽美那臃腫身軀在隨著呼吸而略微有些起伏著。


  吵吵嚷嚷之下，就有那不嫌棄騷臭的，進了電梯，去推金賽美。最後，還真把她推醒了。金賽美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使勁推了一下推她的人，又整個人猛地往後縮了一下，鼓起了雙眼，使勁瞪人。


  「別過來！」她大叫。


  那推她之人就黑了臉。我這好心好意救你，你這是什麼表情，好像我是那採花大盜，要猥褻你似的。那人見金賽美如此，又聽她那叫聲可是有力得很，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大事，就覺得心裡悻悻，直接站了起來，出了電梯。


  其他人見金賽美這樣，也有些不高興，有那嘴毒的則直接開訓：


  「這位大姐，人家好心來救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是啊，真是不識好人心！」


  「還有啊，這裡可是公共電梯，不是你自家的廁所，沒有你這麼不自覺的啊！」


  「對啊，影響多惡劣啊，你也稍微自覺一點啊……」


  金賽美被討伐得愣了愣，順著大家輕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就變臉，臉色又紅又白，然後全部轉黑。她垂下眼瞼，唇瓣微微抖了抖，猛地蹲下來撿起手機就往外沖。大家避諱著她一身的髒亂，急忙讓開。金賽美就這樣沖了出來，走了樓梯。


  後面就有人叫。


  「喂，這裡你怎麼也得收拾一下吧，這麼臟、這麼臭，你讓人還怎麼乘坐啊？」


  金賽美不管不顧，埋頭依舊往前沖。好不容易，終於拐入了樓梯，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然後羞愧得真想找個洞鑽進去。方才圍著她的那些人，有好些個她都覺得眼熟，她被人看見了那麼落魄的一幕，這以後可讓她怎麼出去見人？！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便是稍微一想，這全身就跟起了虱子一般難受！

  又羞又惱，金賽美是著實抓狂了一會兒，然後又后怕了起來，即刻又想到了林姿。拿起手機，她看電話已經掛掉，這心裡就有惱意，暗想自己這女兒是怎麼回事，她出了事，當女兒的，怎麼就不來電話，或者叫個人什麼的。可又想到林姿現在是和唐勝軍度蜜月期間，可能不方便給她來電話，她就又把這心裡的氣火壓下了。這女兒可是她最大的依靠了，她可千萬不能和她冷了關係。


  想到林姿先前對她的吩咐，讓她儘快回家，又想到之前那個拿西瓜刀的最後到底沒有殺了她，她就急急忙忙爬起了樓梯，往十五樓踉蹌而去。一邊爬著，一邊心裡暗猜，或許是自家女兒和容凌達成了什麼。如果真能那樣，那可就阿彌陀佛了！


  她也是長期不怎麼運動的身子，這略臃腫的身體，爬上了十樓，就氣喘吁吁了，等好不容易爬到了十五樓，她已經滿頭大汗了。顧不上休息，她粗喘著，摸到了自家門口，又左右來回地看了好多遍，確定沒有人在一邊候著她，她就急忙從包里掏出了鑰匙，把門打開了，然後迅速地往房間內一閃，把門關上。


  至此，她才真正地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是到家了，終於安全了。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覺得這麼坐著不對勁，也不顧忌髒亂什麼的，往前爬了幾步，一下子就倒在了玄關附近的地板上，然後像死魚一般一動不動了。


  到了這一刻，她的后怕，才像是層層積累的火山熔岩一般，終於爆發開來。


  就這麼躺了不知有多久，林姿的電話打了進來，她趕緊接了過來。林姿得知她回了家了，也鬆了一口氣，同時解釋了自己這邊有唐勝軍，說話很不方便，又千叮嚀萬囑咐，讓金賽美和林棟別再亂來了，這事最後要是危害到唐勝軍的利益，那沒的說的，唐勝軍肯定會踹了她。


  金賽美再次變色，哆嗦著唇，一再表示不會再那樣。這幾次三番的經歷，都快讓她嚇破膽了，她哪敢再去招惹林夢。


  林姿又表示，家裡的事，她不好和唐勝軍講，一切都瞞著他，也免得唐勝軍對她壞了影響，讓金賽美這邊務必要配合她。金賽美自然是連連答應，然後電話就先這麼掛掉了。林姿表示自己有空，會再打來電話，而金賽美就待在家裡，哪裡也別去！

  金賽美乖乖聽了，半點不敢囂張。去將這屋子的所有門窗都關緊，以免進了人，之後她換了一條新褲子，也懶得去洗，直接就先塞到了水盆里泡著，她去了客廳，窩入了沙發里，靜靜地等著，等林姿，等林棟，也等著容凌那邊有可能的再次發難。


  沒過一會兒，物業來了一趟，說了金賽美一通，又讓她立刻去把電梯收拾乾淨了。金賽美哪敢出屋啊，只能是回屋拿了錢，又賠著笑臉一通請求，以自己身體非常不適為由，拜託上門的兩個物業管理人員找個人幫她把電梯收拾乾淨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兩位物業管理人員把錢收了之後，面上好看了一些，可還是慣性地又說了金賽美幾句，讓她以後注意點影響，畢竟那是公共電梯。


  金賽美裝孫子般地連連稱是，最後把人打發走了。


  關了門之後，她一陣低咒，憋著氣，又回沙發上躺著了。


  晚上大概9點多鐘、外面一片漆黑的時候，門鈴響了，把金賽美給嚇得夠嗆。她一個激靈，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第一時間沒敢去開門。只是那門鈴一直鍥而不捨地響著，她最終沒法，想了想，先去廚房裡拿了一把菜刀，再哆哆嗦嗦地朝門口靠近了。


  「誰啊？」她戰戰兢兢地問。


  「媽，是我！」門外響起的是林棟那有些虛弱的聲音。


  金賽美這才有膽通過貓眼往外看了看，見的確是自家兒子，就吁了一口氣，急忙把門打開了，然後劈頭蓋臉地訓斥：

  「你怎麼回事啊，怎麼把手機關機了，你知不知道媽我差點兒出事啊，你說，你都去哪兒了—咦—」


  她一聲驚呼，急忙伸手扶住了踉蹌著差點兒要倒下的林棟。


  「這是怎麼了？」


  她這才看到，兒子的臉色竟然是那麼蒼白，而且，他又是一臉的汗。


  林棟悶哼了一身，也沒多說，趕緊往屋裡來。金賽美也是急忙扶著他進屋，然後目光這麼一掃，就又是一聲驚呼。


  「這是怎麼了？！」


  她看到林棟的雙手包著黑布，那黑布看著都有些濕了，而且，有隱隱的血腥味往外溢出。


  「先讓我坐一會兒！」林棟虛弱地說。


  金賽美自然是連連應好，使勁地扶著他往沙發上去。林棟一挨到沙發，就再也支撐不住了，整個人猛地就倒了下來，將整個沙發都佔據了。


  「呼呼—」


  似乎到了這時，他才敢放鬆地喘息。


  金賽美就急忙伸手，去把那黑布剝開。


  「噝—」林棟倒抽了一口氣冷氣，「別動，輕點，輕點！」


  「到底是怎麼了？」金賽美非常憂心。


  「給我拿點止血的葯，消毒水、棉花、止血貼，還有雲南白藥！」


  金賽美這時已經摸出血來了，眼瞅著自己幾個手指尖那暗紅色的血，再聽得林棟這話，就慌得更加不成樣子。


  「你……你也出事了？」


  林棟「嗯」了一聲，卻又馬上「噓」了一下：「別聲張，快給我拿葯！」


  金賽美急急忙忙就去拿葯了。回來之後，將一切所需的放在一邊備好，她解起了包著林棟手的黑布，等看清林棟那慘不忍睹的雙手之後，她這眼淚就掉了下來。


  「怎麼就這麼狠心哪！」


  卻是林棟的十根手指，齊齊被拔了指甲蓋，所以鮮血淋漓。這還不算完，林棟的十根手指，也被硬生生地折斷了。


  林棟嘴裡咬著一塊紗布，忍著痛，汗如雨下地憑著金賽美幫他收拾了。等金賽美大概處置了一遍之後，林棟才吐了咬在嘴裡的紗布，長吁了一口氣。


  金賽美就抽抽噎噎地落淚，也通過林棟的講述，知道自家這次真的是惹上煞神了。林棟的手機關機，自然是抓他的人乾的。


  悔不當初！


  悔不當初啊！

  可現在這對母子怕的就是，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沒招了，也齊齊被嚇破了膽的林棟母子，只能再次給林姿打電話求救。林姿承諾過十幾分鐘再給兩人打電話，就先把電話掛了。


  她好不容易把唐勝軍哄開了，卻接到了經紀人的電話，表示原本穩噹噹地要請她去當女主角、同時眾星雲集的一部大片，撤銷了她女主角的身份，而是改降為女二號！


  她心裡一咯噔，明白對於她的處罰，這是來臨了！

  那部大片劇情非常好，她如果能演好女主角那個角色，那麼就有很大的可能去角逐影后這個獎項，為此，她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便是在度蜜月期間，都是抓緊時間看劇本、揣摩人物角色。可現在，她卻被降為了女二號，還是擔當著負面角色的女二號。這個深沉的打擊，一下子就把她全身的力氣都抽走了。她都已經算好了，她要憑藉這部大片登上國際舞台，然後以影后的身份，躋身於國內一流女星行列。等她再接幾部唐氏集團的戲之後，那在國際上，她也就能說得上話了。


  可現在完了，她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而這些，就因為她那愚蠢的母親和哥哥！


  氣急敗壞之下，林姿給金賽美去了電話，就開始噼里啪啦一陣亂罵，罵得林棟和金賽美齊齊低下頭，不敢吱聲。


  「我要是不好過，那你們這輩子就別想好過。誰膽敢擋我的路子，那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哪怕，你們是我的親人！」


  金賽美就弱弱地安慰林姿別生氣！


  林姿就怒吼：「我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你還讓我不生氣？！我好好的路子，都被你們倆給毀了。為了接到這部片子，你們知道我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嗎？！現在好了，就因為你們乾的這蠢事，我所有的努力都沒了。這就是一個風向標，我好好的女主角被撤掉了，短期內，哪個還敢觸霉頭，讓我去當女主角？！我真恨，真恨，我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媽媽和哥哥！」


  林棟垂頭喪氣地聽著，沒敢吱聲。金賽美能做的，就是哭，抽抽搭搭地哭。


  「接下來兩個月的零用錢全部取消！」林姿恨聲道，「你們都給我乖一點，就當沒林夢那個人了。你們再敢去惹不自在，那以後就別想我再給你們半毛錢！再把我惹毛了，那我就豁出去，登報和你們斷絕關係，以後你們要生要死，隨你們的便！」


  金賽美急忙說：「哎，我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姿姿啊，你別生氣，別生氣，我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說話間，她又趕緊拽了一下林棟。


  林棟這次也是被收拾狠了，所謂「十指連心」，這十個手指甲被深深拔掉，這痛苦，他這輩子都忘不掉。而且，他指骨又被折斷了，雖然過幾月能好，可是在這期間，這兩隻手就相當於報廢了，什麼都別想干，稍微動動，便是鑽心的疼。這疼，幾個月內，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讓他無時無刻都受著折磨，記著這一切到底因何而來。他又被警告不能去醫院看病，所以，他怕了，真是怕了。


  「都聽你的！」他沉悶悶地回著，「就當沒……沒那個人！」


  他現在，就是連提「林夢」的名字都不敢。


  林姿就一聲哼：「隨你們的便，反正我這話就放在這裡了。你們知道我的性子的，我是絕對說得出做得到的。林棟，囡囡這事，如果她媽能養，就送去給她媽養，塞給她一些錢，等大了，再把她領回來。要是她媽不能養，你就給我請月嫂，然後寫明了，這孩子以後和她媽沒有任何關係！生了女兒不養，以後囡囡長大了，那媽也別想貪囡囡的便宜！」


  林棟立刻連連稱是。


  林姿把能想到的都想了，又吩咐了好些，最後讓林棟母子這一個月別給她外出，才掛了電話！

  然後，她再給林夢打電話，可是電話沒人接。想想，她就寫起了簡訊，寫好了之後，就給林夢發了過去。


  簡訊是容凌和林夢一起看的，內容大略就是林姿保證自己已經把母親和哥哥鎮住了，以後他們不會再來騷擾林夢了，還請容凌手下留情，到此為止。


  容凌做事向來利落，不會拖泥帶水，既然有心教訓林棟一家，自然是一氣呵成。本來，教訓的事就是止於今晚，所以對於林姿的低姿態哀求，他只回了一個字—嗯。


  林棟一家之事，就到此為止。此後，他們果真再也沒有上門，不過，那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