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沉澱：把酒言歡(1)
這書房裡，就只剩下了林夢和容凌。覺得那三個孩子這會兒都能下了樓了，林夢微微嘆了一口氣。
036
大姑叫來的幾個人，大多都是女子，也是她曾經屬意的大姑繼承人的人選。這些人也參與了討論，面對這樣急轉直下的發展，心裡也是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小九九。她們不同於林夢，對大姑這職位，她們是盯了很多年的，有十幾年的，也有幾十年的。這種長年累月的渴盼，突然就打消，或者突然就被止住，不是那麼容易的！
若是有可能，她們自然是想要爭一爭的。
容家大族，大家基本上是聚居在了一起，關係有遠的，也有近的。這些女子的心思，不明著往外說，可一些人也知道。所以，對於林夢是否接任大姑一職，大家不像挽留容凌那樣齊心協力，而是出現了幾個不同的聲音。
大姑這麼冷眼看著，心裡微涼。容凌說得很對，讓林夢接替大姑這一職位，她是做得有些急，有些欠考慮了。大家嘴上應了，可心裡，怕也是有些不服氣的。
如今這一幕，正好將這事實暴露了出來！
而她也看清楚了！
招招手，適才她吩咐下去去她那裡拿東西的一女子站了出來，手裡捧著一電腦。另有兩男子在那準備起了投影儀。幔布不需要，直接投影到白色的大牆壁上就可以。
有人看到這一幕，目光就掃了過來，逐漸地，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也就多了，議論聲就小了一些。
那邊準備妥當之後，大姑就站了起來，接手過了電腦，打開了一個個的文件夾，最後滑鼠一定，在一個命名為「linMeng」的文件夾上停了下來。
她偏頭，看向了議論聲明顯少了不少的族人，高喝了一聲。
「大家先靜一靜，聽我說！」
立即，集體安靜了下來。
「大家的討論，我聽到了。有人說，林夢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容家人，進來容家的日子也不長，對她的了解，也就欠缺一些，正好，我這裡有些資料，就讓人拿來給大家看看，也方便大家了解和做決定！」
「咔嚓」一聲脆響，她將文件夾打開。點擊了圖片，進入了幻燈片狀態。
「林夢，就讀於M國CF大學，金融學專業，大三進入國際知名金融公司GEEL下屬的一家分公司進行實習，一開始表現平平，在實習了近三個月之後，開始頻頻有出色表現，被公司高層注意，三個月後，被高層舉薦，轉入總公司實習。經過一個月的適應期之後，她又恢複本色，憑藉驚人的商業天賦，以及對證券投資的敏感，屢屢在可能遭受最大損失之前罷手，優秀程度，不亞於GEEL的正式員工。她的表現，再次引起高層注意，后被予以重任，開始嘗試接觸大客戶。從最開始的一個大客戶，到後來的兩三個，再到大半年之後的一批點名要她當經理人的忠實客戶，林夢成為GEEL公司的小傳奇，大客戶和高層讚美她為『東方的普露托』。普露托Plouto，是希臘神話故事中的幸運財富女神。這個讚譽，可以說明林夢的能力！所以，在林夢沒畢業的時候，GEEL公司就向林夢發出邀請，請她擔任公司的正式職業經理人，這在GEEL公司，十年也難得出這麼一例，但是被林夢婉拒。GEEL方面表示惋惜，多次派高層進行勸說，最後見林夢執意回國，才放棄，不過卻承諾公司的大門，永遠向林夢打開。林夢也是因為實習期的過於出色的表現，被GEEL公司舉薦，成為M國投資管理和研究協會AIMR的一員，同時，也被多家獵頭公司注意。
「畢業后，讓很多人詫異又不是很詫異地，林夢果真回國，開始扶持只剩下空殼子的光大。其間，有獵頭公司和林夢接觸，遊說她放棄光大，高薪被聘去當經理，同樣再次被林夢婉拒。
「後來，林夢南下拉來眾多訂單，跌了很多人的眼鏡地為光大的起來推了第一次力。再後來，她買工廠、買垃圾站，又買森工股份，為光大的起來推了第二次力。應該說，光大是在這之後，就呈現了勢不可擋的勁頭。怎麼這麼巧，買工廠，工廠被划入政府項目；買垃圾站，垃圾站下面被查出有稀有金屬；買森工股份，卻遇上國資注入。有人說，這是運氣。可這接二連三地走這大運，幾人能有？！我是不信的，這裡面肯定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因素存在，而這，就是林夢的實力！就是撇開這些，單單說她在股市的作為，單單是她當初慧眼有加地對光祈電子出手，就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一筆。而對森工的出手，因為內情複雜，流露在外的消息不多，可據我的了解，她當時的原始資本不過才區區的三千萬，可最後做短線，出出入入，翻出來的錢愣是能差點兒把整個森工吃下。這份能力和魄力，說出來那都是嚇人的！
「這個女人，非常了不得！
「而且，我也仔細觀察分析過了，她有智慧、有能力。當初被媒體窮追不捨、批評得快要抬不起頭的時候，偏她卻能化逆境為順境，反而利用了媒體為光大打了一把轟轟烈烈的廣告，徹徹底底地把光大一手託了起來。這樣的本事，她都能自己去開個大公司了！
「說實話，讓她來當大姑，我覺得屈才了！
「大姑是個什麼活，說得難聽點了，就是個守財奴，守著族裡的財產，然後配合族裡的決策對金錢進行各種用度，那點費腦的勁頭，和林夢這些本事一比，實在是差得太遠。
「我承認自己最開始很自私，特意把大姑誇得天花亂墜，把林夢騙了進來。嘿，你們也別笑，當初為了釣住容凌這條大魚，我和老五、老六、老七他們，的的確確是對林夢進行了突襲，也不給她思考的餘地，直接一通大吹特吹，把林夢拐了進來。
「要說，林夢就我方才說的那些本事，那容凌走了，又想把林夢帶走，那我也就不用強求了。自家人當然先得照顧自家人，林夢也是我容家的人，可也像你們說的，她嫁進來的日子有些短，這大姑的位置，我自然得先可著我們族裡的女子先來。雖然放眼全族，基本上沒有一個女子有林夢那樣的本事，可雖然她們差林夢太多，但是當這個大姑，還是有點綽綽有餘的。
「可，我還是決定要讓林夢當這個大姑，我接下來說的，才是重頭戲，才是為什麼我不要咱們族裡都處了這麼些年、都已經是知根知底的女子，卻偏偏要林夢這個新來的的原因！
「安芬，你來說說，我要是讓你當了大姑，你打算怎麼做？」
突然被點名的容安芬愣了一下，見大家的目光嗖嗖地射了過來，她縱然有些能力，也四十好幾了，經歷過不少的事，但也控制不住地麵皮紅了一下，站了起來。
她已經被林夢的能力震撼到了，大姑又是明擺著說，放眼全族，基本上沒有一個女子有林夢那樣的本事，她雖然對大姑這位置渴望，可到了這時，這心裡的熱乎勁，早就被澆滅得差不多了，就這麼突然被點名了，她隱隱還起了那麼點無地自容的感覺。
被大姑叫過來的這幾個女子，可不就是有資格，且有蠻大的希望接任大姑這位置的。在場諸位都知道她們的性質，這第一個被點明了，容安芬訥訥，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容家大姑就笑了笑，給了容安芬以安慰的眼神。
「安芬，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就說什麼，咱都這麼大把年紀了，不興扭捏那一套啊！」
大姑都說這話了，容安芬自然是硬著頭皮給回了：
「當大姑，最重要的是守住本心，不要被利益誘惑，然後盡量做到公平公正，努力地守好公眾的財產，做好各項工作。」
能說的，也就是這麼寥寥幾句。大姑的工作，真的是如容家大姑所說，簡單，沒多大點事。
「還有呢？」容家大姑問。
容安芬想了想，搖了搖頭。她現在基本上歇了爭大姑的心思了，就不想出這個頭，費這個勁，所以果斷閉嘴。
大姑就示意她先坐下了，問了另外一個人。
「敏琳，你也來說說，要是讓你當了大姑，你會怎麼做？」
容敏琳相對來說倒是年輕一些，還沒到四十呢，整個人也機靈，所以心思活泛一些，快言快語，說了幾點，補充了容安芬沒提到的地方。可基本上，她說的還是那些老內容。
容家大姑讓她坐下了，把那幾個她叫過來的女子都叫了起來，挨個詢問了一遍。大家清楚，這算是在眾人面前的一次小考核，所以這幾個女子雖然被林夢重重地打擊了，可也竭盡所能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了出來，又絞盡腦汁地在先前的人已經回答過的基礎上，完善自己的回答，同時儘可能再補充些前面幾位還沒提到的。
等所有人都回答完了，也在大姑的示意下坐下了之後，大姑微微一笑，看向眾人。
「安芬他們幾個的回答，你們都聽到了吧？」
眾人點了點頭，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又知道，這些答案，不是大姑想要的。他們等，等大姑的再次解釋，等她嘴裡所謂的重頭戲。
「你們的回答都不差，和我當年被問到的時候，回答得很像！」
她先把自己和容安芬等人放到了一個高度，避免了這些女子因為她下面所說的話，而心裡不自在。
她再一笑，卻是搖了搖頭。
「可就是因為我們長期生活在族裡，所以這裡—」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這裡都被禁錮住了，下意識地就墨守成規，以為傳下來的就該是那樣的。但林夢不一樣，她這裡—」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她這裡，和大家不一樣。就是因為她是後來的，所以，她不會被老規矩腐蝕，然後思想變得僵化。她那腦子裡，有東西，有了不得的東西。」
容家大姑再笑的時候，那笑就顯得非常不一樣，顯得比方才溫柔的多，包容的多，然後那目光，都透露出暖色來。她那樣子，就像是陷入了什麼美夢之中一般。
「記得，我當年接替了這大姑的職位，是興奮的，也是覺得驕傲的，因為這個位置，真的很不一般。我上來之後，收斂了跳脫的性子，勤勤懇懇地做事，想著，我一定要做一個值得人人稱頌的大姑，絕對不能給大姑這位置抹黑。循著先人的路子，我就這麼幹了下來。有時候，我會突然覺得我好像缺了什麼，又好像是哪裡做錯了，可仔細想想，卻又找不到自己錯在哪裡。慢慢地，我也就這麼一邊干著，一邊老了，突然有一天，我就悟了。當時，我站在樓上，看著在外面嬉鬧的年輕女孩子，突然就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我，愛玩愛鬧，年輕且充滿活力，可自從我當了大姑之後，我就不再是我，而是成為了另外一個人，成為大姑。因為對這份職業的敬重，我懷著興奮和虔誠的心，努力要做好，卻失去了自己的本色，那本來應該會是最鮮亮的東西，也是可以帶來契機的東西。
「上一任大姑走的時候，抓著我的手，嘆了一口氣，這一直成為我心底的疑惑。這個疑惑，估計就和當初那些人想不明白，大姑為什麼會選了我這個跳脫的丫頭當接班人一樣。但在那天，我就懂了。
「你們看到了這大姑所代表的榮耀，以及再怎麼想不承認、想去掩飾卻也無法否認的那點特權，卻看不到大姑這份工作的無聊和清苦。基本上，我就是個木偶，配合著族裡掌管著錢財出入。我就像個倉庫保管員，盡負責管好倉庫里的錢了，而那倉庫里東西，一樣都不屬於我，我也沒有多大的權力可以進行隨意支配。做得久了，我的大腦基本上也就遲鈍了，整個人也就麻木了，所以我說，我不再是我，我成為了大姑，一個幾百年來就這麼僵化的存在。沒有太多自己的思想，一成不變地維持著前輩們留下來的思路。
「我看著樓下鮮活的姑娘們，我突然就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我生生地把我自己給活死了。前任大姑為什麼會選擇我，為什麼會嘆息，我想，她沒說出口的，應該是遺憾。她選了那麼活潑的一個我，把我領了進來，是想讓大姑這份活煥發出生機來，也變得鮮活，可我隨了大流，甩下自己的鮮活，把自己變成了一攤死水。然後，我或許也會在臨死前，留下一聲嘆息，嘆息這一生，看似光彩，但實則又什麼都沒有留下，實則黯淡地可以地離開了。
「每一個被選為大姑的人，必然都是優秀的。可就是因為優秀，所以老了突然就發現了自己這一生的碌碌而為，基本上沒什麼作為，才會有些接受不了。
「我就接受不了了！
「我想改變，可卻不知道該怎麼改變。大姑就是這麼做的，這是幾百年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我沒有那個強大的勇氣去做這種改變，還有，我也老了，不再是英姿勃發的小姑娘了，沒幹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同時，也還是患得患失了。我怕失敗，怕受到族人的非議，更怕族人最後那失望的目光，我都已經幹了這麼些年了，我受不了自己到老了，反而功敗垂成了。
「我不敢！
「但林夢敢，林夢腦子有內容！
「就是因為她是外來的，就是因為她在外面歷練過，接受的新東西也多，所以，她的腦子活。而且，她還有這個能力。
「當初，我挑選林夢，就是奔著容凌去的，但是，林夢的能力，也是我看重的。我當時想的是林夢的工作是玩錢，那她接了大姑的工作，若是能玩出一些名堂了，也能給大姑這工作帶來一些改革的，也能讓大姑這工作看上去有意思一些。
「那麼，就老生常談了，回到了最初。我們族裡的女子，也不乏國外名校畢業的，雖然沒林夢那麼厲害吧，不過也應該會玩錢。容凌撤了，選族裡別的女子，也是一樣的。
「可，林夢給我帶來的驚喜，遠不止於此。
「她在跟著我學習沒多久，就提出了一些想法，我聽了很驚喜。我知道，我想做的，可一直以來都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東西，都在她的腦子裡呢！
「我不動聲色，就這麼看著她，不阻攔，可也絕對不鼓勵。
「前幾天，她就把大概的計劃書送到了我面前，讓我看，說要是可行的話，就找族人一起商議，逐步推行。她可真是不藏私啊，那些詳詳細細的計劃書，就這麼擺在了我的面前。那計劃，要真是實行，就是一個創舉，就是一個福利全族的事情，她的名字，也必定會在所有大姑當中脫穎而出。那時候，她可是跟著我的，還不過只是內定的接班人，還沒正經上任呢，她就把這計劃書給了我。她怎麼就不怕我會一時動了私心，直接把那計劃書給貪下呢，直接將她的功勞全部都搶過來給了自己？怎麼就不擔心，我會不會就那麼一腳把她踹出去了，畢竟，她沒正式接任呢？還有，她怎麼就這麼傻，幹嗎不等我退下來，等她正式當了大姑，再開始那計劃，那到時候，所有功勞，可就是她一個人的了，不會有我擋在她面前，分了她的成就。
「她怎麼就能那麼傻，傻得讓我重新認識了她，發自肺腑地接受了她，也敬重了她！
「她的計劃是『以錢養人，以人養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道理，可偏偏，我們這麼些年，都沒想到。我們也是在養人，不過都是死腦筋，就走兩條路子了，從商，從軍政，也是因此，物極必反，為容家惹來了先頭的大禍。我們族裡，有很多人天生對這兩條道不感興趣，可因為不對路子，所以最後就成為了族裡最沒用的人，沒用的就和我們守著的死錢一樣。
「拿出這些死錢，按照當年的黃金價，去培養這些人，讓這些人成為其他行業的翹楚，那將來那些人，回饋給家族的，絕對是巨大的。他們還回了等值的黃金，也能給族裡帶來其他東西。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這才是大族。大隱隱於市，讓我們的兒郎們出去，進入各行各業，散發他們各自的光芒，這才是真正的退隱，一種不藏拙且絕對驕傲的退隱！而且，再有先前那樣的事，其他行業的站出來那麼幾個容家人，就能噎得那些人不敢太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