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另一邊,他瘋了一般地開始對付銀狼組。他再也沒法忍耐了。這個人,略帶儒雅的外表下,藏著的也是一個嗜血、嗜殺戮的心。平和,慢悠悠地蟄伏著等待獵物上鉤,那是因為還沒有人真正地惹到他。但是江破浪死了,銀狼組是真正地惹到他了,並且,惹毛了他!他像一隻兇狠的猛虎一般,朝銀狼組撲了過去,為此,他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人力、物力及其他的資源。


  半個月,以梅吉市為中心的掃黑行動,幾乎席捲了周邊的好幾個省。風聲鶴唳,幾乎人人自危,就連平日繁華的街道上,都少有人走動。大家都是行色匆匆,因為都感覺到了那幾乎是一觸即發的緊繃狀態。


  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場特大爆炸案發生了。那巨大的爆炸聲幾乎驚動了半個梅吉市,連帶著震垮了以銀色夜總會為中心的,方圓近五六百米的地方。此後,在呼獵獵的北風中,大火頓起,開始囂張地吞沒周圍一帶的建築物。此次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才被消防車給撲滅,最後統計死亡人數的時候,官方對外公布的死亡者更是多達幾百人,這幾乎是駭人聽聞的。


  同一時間,各大報紙更是洋洋洒洒地報道了那個具有傳奇色彩的銀狼組的崛起,以及最後的毀滅,聲稱大爆炸發生的原因,是源於銀狼組內部的爭鬥。在警方步步緊逼的情況下,銀狼組的神秘組長懷疑內部已經有了警方的卧底,在被警方嚴密督查著不能逃亡外國的情況下,銀狼組的幾個高層深知已經無路可逃,最後做出了同歸於盡的決定,也算給底下的那龐大的小弟隊伍一條生路。


  據警方打入銀狼組內部的卧底傳出來的消息,當時與會人員幾乎囊括了銀狼組的大部分高層,有幾個因為個別原因沒有參加會議的高層人士,最後也全部被警方給逮捕歸案。


  樹倒獼猴散,銀狼組的其他一些小嘍啰們,則該逃的逃,該躲的躲,該藏的藏!

  但是最後抓捕歸案的人數,還是相當地驚人!


  這算是本地這麼些年來,破獲的最大一起黑社會事件了。這當中,不得不提一下勞苦功高的省公安廳副廳長江彥誠。此次行動,幾乎就是他一手策劃的。報紙上刊登出了江彥誠的照片,幾乎所有的報紙都無一例外地對他進行了歌功頌德。只是照片上所照的江彥誠,無論是在案發現場,還是在受到表彰的時候,都是神色冷厲,不苟言笑,媒體戲稱他為「冷麵神探」。可只有知道內情的的人,才能知道為什麼他會變得如此的冷厲!


  立了如此大功,江彥誠被升調為Z省的公安廳廳長。


  無論如何,江彥誠帶著一身的傳奇和滿滿的功勛,在眾人的羨慕聲中,離開了這個最終給他帶來了無尚的榮耀卻也給他帶來了最深傷害的城市!


  銀狼組垮了,此後,再也沒有銀狼組了!

  林夢也出院了,也不用擔心以後會再被人給槍殺了。


  可她也無處可去!

  這個世界遺棄了她!

  連她自己也遺棄了她!

  她開始痛恨江破浪臨死前吩咐她好好活著的話,如果她當時沒有點頭答應,或許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她也就可以追隨他而去了。可他似乎料定了她會這麼做,當時一邊嘴角流著血,一邊那麼執著地就是要得到她的承諾!

  阿浪,你讓我怎麼辦?

  她一次次地看著病房上那片虛白的天花板,可一次次無解!


  都結束了,所有的人也都散了!

  報紙上刊登出了蕭翼的死訊,刊登了他的照片,以及其他的她見過的銀狼組高層的照片。她記得這個男人曾自信地對她說,他會成功的,會讓銀狼組漂白的。可不過一夜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抱著那張報紙,嚎啕大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麼,在哀悼什麼!

  銀狼組沒了、蕭翼也沒了,這下她真的解脫了!容凌也不會來找她了,容三伯也更不會動不動地就拿人命來威脅她了,她自由了,她輕鬆了!可為什麼,她的身體還這麼的沉重!

  一想到江破浪的死,她就跳不出這個局,跳不出這層罪惡感!

  她覺得自己滿身是罪!

  沒法以死來告罪,那麼,她還能做什麼呢!


  遊盪,彷彿孤魂野鬼一般遊盪!

  遊盪於街頭,遊盪於巷尾,或許在人海茫茫之中,在驀然回首的時候,會猛地看見那個面帶笑容的陽光男孩,用毫無雜質的彷彿山泉淙淙的聲音叫她——夢夢,然後笑著走近她。


  可是她走到筋疲力盡,都沒等來那一聲呼喚,等來那一個人!


  她還是一身的罪!

  連黑夜都無法包容她!

  失眠,她已經失眠很久了!

  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江破浪的身影,他最後護著她的身影,他哀聲求她走的表情,他最後滿身是血躺在她懷裡的樣子!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里一下下地拉扯她的神經,讓她沒法入睡,就這樣,睜眼到了天亮。然後等到天明,再繼續遊盪,在這個城市遊盪,尋找著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找到的希望!

  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著,青春的面貌卻染上了彷彿吸毒者的蒼白和瘦弱,無神的雙眼,染著一種快要崩潰似的癲狂。於人海之中,人們不會多看一眼,甚至有些避諱地躲著她。她一無所覺,她只想找到那個人,然後解脫!

  日日夜夜,卻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日子。


  她累了,今晚,走不動了!

  於夜的漆黑之中,一抹暖色,幽幽地蕩漾,彷彿召喚人歸家的燈!她迷惘地看著,幽魂一般地邁動著虛軟地步伐靠近!


  天階夜色,黃綠色的四個字,在夜色中,幽幽地散發著彷彿召喚遊魂野鬼的光芒,令人聯想到了傳說中的枉死城。她看著這四個字,看著清醒的人進去了,迷醉的人出來了,沒多少色彩的眼眸,突然就有些挪不開眼了。


  大概最後只有那些墮落的地方,才能收容她這罪惡的靈魂!


  她走不出江破浪的死局,於是,就只能墮落!

  墮落於一瓶瓶的酒精之中,也許,也只有酒精才能給她最後的救贖!也許在醉生夢死之際,才能再見到他,質問他為什麼要跳出來替她擋子彈,質問他為什麼要命令她好好活著,質問他為什麼不帶著她一起走……


  辛辣的液體,終於麻痹了她的神經。這麼久了,她終於可以睡著了。她吃吃地笑著,醒來的時候,腦袋像是被幾個車輪子碾過一樣,炸裂一般地疼。


  她躺在床上,下面柔軟的程度,不同於她這些日子住宿的小旅店的床,帶著一股陌生的氣味。身上蓋著的被子,也散發著一股陽剛的氣息。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獃獃地看著入眼的一切,捂著腦袋皺著眉頭,慢了半拍,才曉得去查看身上的衣服。依然是之前的衣服,還算完好!


  她這是……在什麼地方?

  「醒了?」推門而入的熟人古健熙,皺著眉頭,卻先是不由分說地訓斥,「你搞什麼,跑到那種地方胡來,幸好那地方還有點格調,出入的人沒那麼亂,幸好你昨晚碰上了我,否則,你肯定得失身給某個亂七八糟的男人了,或者還會染上什麼亂七八糟的病。你說說,你是怎麼回事,幹嗎要在那種地方鬼混?而且,你現在這是什麼鬼樣子,瘦的全身就只剩下骨頭了!」


  他不贊同地瞪著林夢,口氣極其的惡劣。


  昨晚在天階夜色酒吧發現了她,連打帶罵逼退了好幾個圍著她對她虎視眈眈的男人,將她給撿了回來,他可是著實費了一些力氣。


  她獃獃地看著他,吁了一口氣,又躺回了床上!

  他猛地皺起了漂亮的劍眉,一張臉黑了下來。最後一言不發地走人了。回來了,卻端著一碗熱燙燙的豆漿過來。


  「喝了!」


  她懶洋洋地看著,卻不動!

  他直接扶起了她,然後強行灌了下去。她張開嘴,這才配合。


  他收了碗,沉聲命令,「行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她的耳朵大力的動了動,伸手,她狠狠地抹了一把唇,將嘴角的豆漿給抹凈。


  「我誰都不跟!」


  出口的聲音染著病態的沙啞和乾澀,但是她口氣中的堅決,是不容忽視的。


  她下了床,套上鞋,作勢要走。


  古健熙伸手猛地拉住了她。「你這鬼樣子,要去哪裡?」


  她眯眼,有些恍惚地想了想,半晌,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想幹什麼,於是慣性地回答,「出去走走!」


  古健熙瞪眼,卻入不了她的眼。


  她出了房,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地亂轉,沒有終點。


  古健熙在她後面跟著,她卻一無所覺。就這麼走著,過了一條條的街,走了一條條的道,跨過了一個個的十字路口。等到入夜,秋風蕭瑟,捲起她身上的衣服,吹入一身的冷氣,她卻依然一無所覺。


  古健熙搞不懂她,他隱約地覺得她大概是病了。她原本就瘦,此時消瘦到臉頰深陷,全身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把骨頭架子,那本來就不大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就像掛著一個大布袋一般,更是讓人感覺到她的瘦弱,彷彿風再大一些,就能把她給刮跑一般。


  他沒忍住,幾步上前,抓住了她,問:「你不餓嗎?」


  她搖頭,帶著一抹恍惚!

  他在心裡一聲低咒,「你在想什麼?是被男人拋棄了?就算被拋棄,你也不該這個鬼樣子。告訴我,是哪個男人,我帶你去找他,然後好好地揍他一頓!」


  報紙上傳她被包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她眯了眯眼,眼淚突兀地就流了下來,在他慌亂無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的時候,她卻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古健熙自然急忙跟上。


  「天階夜色!」


  她報了這個名字,閉上了眼。


  她想去喝酒,想去喝醉,然後什麼都不要想,就那樣沉沉地睡過去,彷彿死亡一般地沉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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