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他這樣的人,那樣的人生經歷,不輕易相信他人,是他的本性;出了事,懷疑所有有疑點的人,是他的本能。


  不能有婦人之仁,這個時候,就該是當狠則狠,否則,死的不單單是他自己,還有那一批交情過硬的兄弟!


  他的心,在那一刻,冰冷堅硬了起來。重新看向林夢的眼神,帶著打量,帶著刺探,冷然之中,有微微的戒備。


  「林夢,江破浪每次來的時候,你可有注意到他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靠在沙發上閉目的林夢猛地睜開了眼,靜靜地看著蕭翼半晌,打算將這個男人看透,可她到底沒有真本事,永遠也沒法看透一個人。


  「你還是不相信他,不相信我!」這是她打量蕭翼半晌的結論。


  她吐出這般清冷的話,只是面色淡淡,無悲無喜。那些酸甜苦辣,最終的苦痛,還是得她一個人品嘗的。


  她略帶一絲疲倦地垂下了眼瞼,想了想這些日子和江破浪相處的過往,搖了搖頭,微帶一聲嘆息地回道:「他只是來給我補課,我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講書中的內容,然後有那麼點閑暇時間,就隨便聊聊一些別的東西,但是我從來就沒提及你說的這些事情。他只是問我你對我好不好,問我開不開心,然後給我講一些學校里的趣味,還有他自己聽到的一些笑話。這裡面,肯定沒有能威脅到你的東西,這一點,我可以給你保證!」


  他聽著,略眯了眼,也不知道信了幾分。


  她呵呵地低笑,心頭儘是無奈的惆悵。


  「之前打賭的事情,你沒忘吧。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以後不要來了,至於理由,你自己隨便編吧。夜深了,我累了,想去睡覺了。你要是還有什麼疑問,來房裡找我吧,我肯定會好好配合!」


  罷了,罷了,她這樣的人,如此尷尬的身份,怎能蠢到去奢求一些不該有的友情!當斷則斷吧!

  說著,她站了起來,往樓梯走去。


  他突然就想到,他和她都沒有吃飯。因為雙方都憋著一口氣,所以到了晚間吃飯的時候,兩人都沒吃!

  他擰眉,叫住了她。


  「先吃了飯,再去睡!」


  她搖搖頭,背對著他,聲音懶懶地傳來。


  「不了,沒胃口……」


  他的眉頭越發皺緊,起身,大步朝她靠近,然後猛地從背後拉住了她的胳膊,強制命令,「先吃飯!」


  她扭頭,倔犟地綳著下巴看他。他這才發現,她的臉蛋兒略染蒼白,眼眶略紅,眼底略帶了一絲受傷的水霧。


  他心中一緊。


  而她伸手,低著頭,一根一根地掰開了他有力的五指。唇瓣微抿,幅度有些冰冷,是一種不容許靠近的疏遠。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被她拉開,然後愣愣地看著她淡漠而疏遠地冷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


  他怔怔,心——又酸又緊!

  其實,並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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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房間,躺在了柔軟的床上,關了最後的那盞床頭燈,林夢坐在黑暗之中,終於是忍不下去了,怔怔地掉下了淚。


  她覺得,自己十八歲這一年的歲月,就像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中。她那麼想掙脫而去,卻是沒能成功!

  一步錯,便是步步錯!


  也許,在最一開始,她就該狠心一點,拒絕他爸爸的提議,也不去想賣身那種可笑的事情,這樣也就不會碰上容凌,不會碰上蕭翼,不會一次次地讓自己陷入這樣尷尬又屈辱的境地。她這樣的人,身份低微,在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身邊待著,本來就不合適,也許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每次都是被折辱的命運。


  她想到了容凌,想到自己那麼地喜歡這個男人,為了他,就算是毀了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最後,能讓容凌惦記的,也只是恨。她傾盡了自己的所有,也不過是可憐又可笑地換來了一個男人對她的憎恨。


  她又想起了蕭翼,她感激這個男人的幫助,也被這個男人的付出所感動,想著那就順其自然地跟著他吧,所以努力地要忘記過去,重新擁有一個開始,可最後,能夠換來的還是這個男人的懷疑。


  因為身如塵埃,所以一切努力換來的所有都低如塵埃,入不了人的眼,在一定的時候,還只會成為礙眼的存在!


  她思考自己的存在,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怎麼就能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一路走來,幾乎是傷痕纍纍,可卻無人能懂,還添了怨懟!


  大概一開始便是個錯,一開始就該以死抗爭父親的安排。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概就是這樣了!

  暗夜之中,透徹的淚,滴滴答答地順著她的下巴砸落。蒼白色的臉,在黑夜中,微微搖曳,仿若雨打的花!

  總是這麼偷偷地哭泣,她痛苦又哀絕地想,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容凌也罷,蕭翼也罷,親情也罷,友情也罷,她通通不要了,可不可以?就讓她清清靜靜地走,什麼都不帶地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她不想再打擾任何人了,那麼可不可以不要再讓別人打擾她?


  她輕輕地哆嗦了起來,仰頭,無力地靠在了床頭,閉眼的時候,眼淚刷刷地往下流!


  這樣無可奈何的人生,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


  門被推開,然後屋內的燈亮了起來。


  已經習慣了夜的黑,突如其來的光芒,讓她眯起了眼,拿手擋了一下。眼角的餘光看過去的時候,卻是男子高大的身形。


  她立刻躺了下來,扯過被子猛地蓋住了自己,然後揪過枕巾,狠狠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臉。她也是有尊嚴的,縱然會軟弱地哭,但是這樣一副模樣,卻不願讓別人看去,尤其是他。


  她躲得再快,可還是快不過蕭翼的眼睛。


  他皺眉了,心裡更是悶悶地疼。惹她哭泣,絕不是他的本意。


  他慢慢地走了過來,將手上端著的東西放在了床邊的桌上,自己則慢慢地坐了下來。薄被將她完全地包裹住,他猜想,被子下的她,大概是淚流滿面的。


  無聲地嘆了口氣,他暗下了眼,伸手拍了拍她,啞著乾澀的嗓子,柔聲喚她。


  「起來,喝點粥吧!」


  她不吃飯,他怎麼能放得下?於是,就吩咐廚房做些易消化的東西給她吃。幸好因為之前他傷了胃,也因為她的手在復健過程中,所以一般晚上的時候,廚房總備有用各種湯熬煮的極富有營養的粥,一直處於保溫的狀態。他直接盛了一些,就給她送來了。


  見她哭了,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的見了,他還是心疼得不得了。


  被子下,她一個深呼吸,沙啞地回他,「不想吃……」


  他不會縱容她,因為到時候傷的可是她的身體。他開始掀被子,沒幾下的工夫,就將嬌軟無力的她從被子里拉了出來。她的模樣好不狼狽,淚水幾乎是把頭髮給打濕了。一張小臉,更是怎麼都抹不去的淚痕。兩眼更是紅通通的,眼睛腫了起來。


  他盡量忽略心中的刺痛感,拿著勺,從大盅里舀了粥到小碗里,直至盛滿,再一手端著,送到她的面前。


  「吃!」


  她垂著頭,沒看他,只是搖頭。


  他的口氣開始嚴厲,低喝:「吃!」


  她動了動唇,眼眶又浮上了酸酸的淚水,困難地壓抑喉嚨間的哽咽,沙啞地回他,「我真不想吃……」


  他的臉,即刻又沉上了一分。


  她又強自壓抑道:「你出去好不好,我想睡……」


  略略哽咽的音調,卻泄露了她此刻的脆弱。


  他冷眼一閃,扭頭盯著那碗粥,拿過勺子,猛地舀了一勺吞入了嘴裡,然後放下碗,大掌精準地掐住了她細瘦的下巴,像扳子一般鉗住了她,迫使她抬頭。他手上略用了一點巧勁,就讓她的紅唇不由自主地微微開啟。


  她在抗拒地想低頭,遮住自己眼中的狼狽的時候,他卻強硬地用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然後腦袋猛地一個俯衝,微熱的唇猛地貼上了她略顯地冰冷的唇,然後張開嘴,接著用狼舌強勢闖入她的小嘴的功夫,將嘴裡香甜的熱粥,全部喂進了她的小嘴中。


  她驚詫地瞪大眼,下意識地抗拒,嗚嗚地亂叫,要將粥推出。他強橫的一面表現了出來,用唇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小嘴,強硬的舌強橫地將粥往她的喉嚨深處送。兩手配合著再用了巧勁, 只聽得「咕咚」一聲,那在糾纏間變得溫熱的粥,就此滾入了她的喉嚨中,進了她的肚子。


  他這才放開她。


  她眼角沾著淚光,羞憤地看著他。


  他縮回了扣著她後腦勺的手,帶著憐惜,輕輕地擦去她眼角的淚,可是口氣卻是陰沉冰冷,飽含威脅,「我給你選擇,要不你自己乖乖地喝粥,要不我就用剛才的方法喂你。你現在回答我,你要哪種方式?」


  這樣的選擇,根本就是霸王條款,根本就是逼她吃。


  她抿了抿唇,無奈地選擇了第一條路子。她顫抖地將小碗端了過來,然後一勺一勺地往嘴裡放。然後,一邊吃,一邊控制不住地讓眼淚掉了下來。


  因為,覺得太過委屈,實在是太委屈了!

  眼淚時不時地砸落在那碗熬得清香誘人的大骨粥上,暈開之後,留下了淡淡的咸。她拿著勺子吃著,食不知味,不用咀嚼,可吞咽下去,卻是這般的困難。


  他就坐在她的面前看著,漸漸地,臉上出現了示弱般的灰敗,「你不就是想我和你道歉嘛,那好,我道歉,我對不起你,不該侮辱了你,還侮辱了你對朋友的信任,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你就別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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