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他的眸色閃了閃,不語。
她小手微動,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你也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又不是鐵人的,總是要休息的。錢哪,怎麼都是掙不夠的,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這話,在她離開他的時候,就該說的。
可是那個時候,她的目的就是要讓他憤怒,讓他討厭她,恨他,所以這樣關切的話,在那樣的場合,根本就沒法說。
還好,終於給了她一次機會,說出了口。
「關心我?」他的瞳孔微微鎖緊,莫測高深地問。
她笑了,嬌聲應道:「嗯哪!」
可卻,緊跟著補了一句。
「可是容凌,我們回不去了,對不對?」
她雖然還笑著,可是眸子卻不能掩飾地微微地黯淡了下來。
他才提升了半點的心,即刻間,又落回了原地!
是啊,她跟了蕭翼,又怎麼回得去?
她本就是一個大麻煩,如今推開了她,難道還傻得再抓回來?
她見他沉默,立刻回過了頭,繼續往前走,只是臉上,再無半點笑容。心,如這涼如水的月光,透著清冷的涼!
「其實你做的這些,我大概懂!」
他突兀地開口,這話卻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不知道指的是什麼。
她豎起了耳朵,儘管還走著,卻已經將大半個心神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繼續道:「有些事情,那個時候沒能明白,可是過些日子,也就明白了。我能坐上家主的位置,若是連你這些把戲都看不透,那還真是侮辱了這個位置!」
林夢呆住了,頃刻間,小臉微白了起來,只覺得吹在她身上的風,似乎有些寒冷起來,讓她寒毛直立,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他略喑啞的嗓音繼續,彷彿自言自語般地呢喃。
「那時,雖然有些困難,但還不至於滿盤皆輸。你若信我,熬過了那段時間,肯定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可你——」
他苦笑,「可你就那樣自作主張了,一切都成了定局,也就沒法挽回了。你說,你那個時候要是信我多好!」
他微微感嘆!
她刷地一下,冒出了兩行淚來。
他懂,他竟然全都是懂的!
果然,她沒猜錯,這個男人這麼聰明,她在做出毀自己的舉動的時候,他肯定就能懂。可他懂了,又如何呢?
她哽咽,一下子哭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既然都懂的,為什麼……還要那樣侮辱我?」
說什麼欠債還錢,拿身體抵債的話?
她受不了那樣的侮辱,只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他眼裡那樣的不堪,不能得到他的諒解,只得到了他的厭惡和鄙視,還不如一死了之!
可他既然都懂,又怎麼那樣對她?她每每想起那個晚上,心裡還痛得不行!
他身子一僵,雖然尷尬,但卻是坦白地交代了。
「大概是因為恨,恨你毀了一切,恨你不信我!」
恨?
到底還是恨啊!
她哭出了聲,「那麼……是不是現在還恨?」
他沒回答,卻已是默認!
她失望地泣不成聲。
「那就……恨……好了……」
他伸手,擁她入懷,可她卻不知道這樣的懷抱,還有什麼意義。
他又伸手,要抹她臉上的淚。
她急忙躲過,卻是抬起左手,拉著他的大掌,蓋住了自己的眼。她的腦袋低垂,熱燙燙的淚水因為地心引力,全部濺落在了他的手心中。
「你說過……要兩清的,那……就這樣兩清……好不好?你可以恨,可……就兩清好不好?別來找我了!」
既然無法回到最初,就別來撩撥她,她只會認為那是在侮辱她,一如之前那次發生在車上的事。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嬌小的身板,在他懷裡,都快要哆嗦成了一團。彷彿他再不用點力,她就要散架一般,於是,他用了點力,抱緊了她。可對於她的請求,他沒法應好!
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怎能應好?
一時衝動說出口的兩清,怎能真的兩清?
他分明不打算見她,可是命運的安排卻非得一次次地把她送到自己的面前,他躲都躲不開,又怎能答應不來找她?她分明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了,他哪能推開,哪能視而不見?不是不找她,而是,躲不開她!
他的再次沉默,讓她哭得更傷心了!
「你怎麼……能……這麼壞?」怎麼就不能饒了她?
她哭著抱怨,喉嚨已經沙啞。
頃刻間,他感覺到她淚如泉湧,幾乎打濕了他的手掌,揪得他的心,有點疼,有點悶。
她就這樣縮在他的懷裡,青絲遮臉,哭成了一團,那麼傷心,那麼哀慟,可偏偏就不能看到她的臉。
他壞嗎?他捫心自問,心頭卻是一陣恍惚!
多年之後,事過境遷,他才明白,那熱燙燙的淚,在那個清冷的夜,伴著她如泣如訴的嗚咽,一同鑽入了他的心,讓他無法再容下其他。只可惜,他領悟得太晚了!
恨,是因為難以釋懷!
可難以釋懷,落在這個小女人身上,其實就是變相地愛了!
……
風吹得有點大了,她已經低低地哭了很久,哭得他心裡有些煩躁。
「回去吧,出來太久了!」
沒法安慰她,所以只能用這樣的借口。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卻是沒動,只是用他的手掌,一點點地將自己臉上的淚擦去。他覺得自己的手掌濕得厲害,那種被熱淚浸透的感覺,彷彿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一輩子一般。他覺得,會魔怔。要抽手,可是又沒法。
身子也沒法動,耳聽著,她深深的呼吸聲,應該在強力地壓抑悲傷。最後,她放開了他的手,自己用袖子一點點地將眼淚擦乾。
「眼睛腫了,沒法見人了,再在外面待一會兒吧!」
她如此說,聲音中還殘留著哽咽。
他沒說話,她就當他是默認了。
於是,兩人又走了很久,她心頭的悲傷,也慢慢地被壓下了很多。
她回頭,扯起一抹笑,「你的恨,就沖著我一個人來,好不好?」
他還是沒說話。
她再度嬉笑,縱然眼睛紅腫,「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他唇瓣動了動,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其實,他也沒想過太為難她!
只是不經意碰到她的時候,就會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你將來會娶什麼樣的人當老婆?」她突兀地問。
他怔怔,這卻是他從來都沒想過的問題。
「應該要門當戶對的吧……」
她卻徑自喃喃替他做了回答,然後再也不提這個話題。
問出口的同時,其實是真的心死了。這也是在告訴自己,自己和他的雲泥之別!
「容凌,求你一件事,好嗎?」
她的思維似乎有些跳脫,一個話題還沒有結束,卻又猛地跳到了另外一個話題。
他低頭看她。
她卻已經拉住了他的手,巧笑伶兮,帶著一點鼻音軟聲哀求,「這個地方難得這麼安靜,你先把你的恨收一收好不好,讓我快活兩天,好嗎?」
他綳著臉,沒法回答。這樣的問題,他也答不上。
「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同意了哦!」
她又這樣的自作主張了,他可偏偏,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拉著他,轉過了身,「回去吧!」
於是,他略顯呆愣地被她抓著走,心頭,有一種被什麼東西給堵住的亂。
第二天,她正躺在炕上發獃呢。突然之間,就湧入了好幾個婦女,紛紛拿著一些算是挺珍貴的新鮮水果上門來了,說是探望,卻是七嘴八舌地打聽起了她和容凌的關係。讓林夢比較啼笑皆非的是,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和容凌之間竟然出現了好幾個版本的故事情節,其中一個占統治地位的故事情節大概是這樣——
她和容凌之間鬧了矛盾,然後拖著病體來礦上找容凌,最後卻暈倒在路上,被大土伯給帶回來了。終於等到了坐飛機來的容凌之後,昨晚上她哭倒在容凌的懷裡,得到了容凌的諒解。這個依據是,昨晚上容凌把她抱在了懷裡,那個抱得緊哪,看上去很親密。
原來,黑燈瞎火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睡覺的。
林夢聽了呵呵樂,也不辯解。解釋就是掩飾,有時候反而讓人覺得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呵呵,小兩口哪有不吵架的,和好了也就好了……」
「對哦,我看老闆對你挺好的,你看,急忙就讓村長家給這送東西來了……」
「這兩個人多相配,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靚,真像一對天仙配……」
大家七嘴八舌的,樂得林夢就沒停止過笑。
這些人倒是沒有惡意,只是山居生活清貧,難得有這麼大的八卦可以聊聊。林夢也沒覺得氣惱,笑著聽著她們在那兒猜測,覺得也別有一番滋味。
等著人都散了,小孩子們就斷斷續續地圍了過來。鄉親們送的東西多,大概是把她當做老闆娘看待,所以都是一些挺珍貴的吃食。林夢知道自己快要走了,也吃不完,就將這些東西分給孩子們了。
一時間,孩子們樂瘋了,嘴裡塞得滿滿的,小臉上的笑容笑得特傻!
這般無憂無慮的年紀,可真好!
她看著,嘴角就又勾起了笑容!
容凌掀開帘子進屋,看到的便是她笑容燦爛的一幕。她被一大堆孩子圍著,坐在床頭,三千青鴉一般的黑絲垂落而下,襯著那張柔柔帶笑的白嫩小臉,彷彿只缺一對翅膀的天使一般!陽光透過窗欞,淡淡地打在她的臉上,彷彿抹了一層柔和的金粉,微微地發著光,彷彿真的成仙了!
他的眸色閃了閃,心湖微微地晃動了一下。
有孩子眼尖,立刻就瞄到了掀帘子的容凌,捧著食物的孩子們一下子都愣在那兒了。
他的到來,就像多了一種微妙的磁場,讓孩子們都靜默了起來。
林夢抬眼看去,見是容凌,笑了一下。
「忙完了?」她問。
她知道他來這裡是來辦正事的,有很多礦上的事情需要跟蹤處理。她和他的相遇,只能歸為——緣,妙不可言!
只是,這緣,可能更多得沾上了一個「孽」字。
他進了屋,在炕沿上坐了下來。孩子們雖然年紀小,但敏感度都不差,都捧著食物一窩蜂地散開了,走的時候,倒是沒忘了和林夢打一聲招呼。
「你看你,都把人給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