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卻說心事平戎策
幽州位於天朝北疆邊緣,東系澗水,西接勐山,南北兩面多是平原,中有低山起伏,闊野長空,連綿不絕。
北風過,蒼茫茫枯原無盡,遠帶天際。
萬餘人的玄甲精騎穿越勐山低嶺,出現在一處開闊的平川,馬不停蹄急速行軍,遙遙看去像是一刃長驅直入的劍鋒,在半黃的山野間破出一道玄色銳利,將大地長長劃開。
當先兩騎卻是白馬白袍,率先賓士於眾騎之前。十數名近衛落在身後,分作兩隊如同鷹翼般展護左右,激起塵土飛揚。
奔上一道低丘,眾人勒住馬韁,停下稍事休息。雲騁在丘陵前兜了一圈,停在風馳之旁。卿塵因方便穿了男式騎裝,輕裘勝雪意氣從容,一雙秋水清瞳深若點漆,顧盼間竟別有一種風流俊俏瀟洒的美。她在馬上縱目四野,見前後儘是連綿不絕的平原,不禁道:「幽州這地勢無險可守,真難為十一竟能在此擋下虞呈叛軍。」
「所以要儘快收複合州,合州憑祁門關天險,乃是幽州以南各處的天然屏障。」夜天凌遙望平川,眼中隱有一絲深思的痕迹。
卿塵道:「只可惜守將投敵,合州輕易便落入叛軍手中,恐怕失之易,得之難。」
「無妨。」夜天凌神色沉定,「這世上沒有攻不下的城。」說話間目光自遠處收回。
卿塵帶馬笑道:「四哥,咱們比比看誰先到幽州城怎樣?」
夜天凌眼底劃過有趣的神色:「你可知多少年來,天朝上下無人敢和我比試騎術,更別說是女人?」
卿塵鳳眸清揚:「所以她們都不是鳳卿塵,更不是凌王妃。」
夜天凌俊冷的眼中清光微閃:「說得好!」此時忽見前方輕塵飛揚,有先鋒兵飛騎來報:「殿下,前方探報,虞呈叛軍輕騎偷襲幽州被守軍阻截,現下雙方短兵相接,正在交戰!」
「所在何處?」
「城西二十里白馬河。」
「地圖。」
身後侍衛立刻將四境軍機圖就地展開,夜天凌翻身下馬略一察看,問道:「我方何人領兵?」
「澈王殿下親自帶兵阻擊。」
「兵力如何?」
「各在五到七千之間。」
「傳令。」夜天凌戰袍一揚,「全速行軍,抄白馬河西夾擊叛軍,若見虞呈生擒活捉!長征,率四營兵士護送王妃先入幽州城,不得有失。」
「得令!」將士們領命聲中,卿塵對他深深一望,「一切小心。」
夜天凌微微點頭:「先入城等我。」
「嗯。」卿塵唇角帶笑,目送他翻身上馬,率軍而去,回頭命衛長征整隊,微一帶馬,當先馳出,四千將士便隨她往幽州奔去。
澈王大軍駐紮於幽州城北,卿塵等人過幽州城不停,直奔軍營。
營中將士同凌王部將一向相熟,留守副將聞報出迎,卻見玄甲軍中多了個白衣輕裘、眉清目秀的人物。
凌王妃隨軍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那領先的左副將柴項對衛長征打了個詢問的眼色。衛長征俯身說了句,柴項神情一震,看向卿塵,卿塵在馬上對他頷首微笑。
柴項知曉分寸,亦不多禮,即刻安排駐軍紮營。方安置停當,便有侍衛來報凌王、澈王已領兵回軍。
卿塵遠遠見夜天凌同十一併騎回來,身後將士井然有序,略帶著些氣血昂揚興緻勃然,顯然是得勝而歸。
十一一身戎裝輕甲,外披絳紫戰袍,身形挺拔,英氣瀟洒,待到近前,打量著卿塵笑道:「哪裡來的俏公子,怎麼我都不認識?」
卿塵數月未見他,心中著實挂念,抬頭含笑相望,聞言瀟洒作揖:「見過澈王殿下。」
十一揚眉長笑:「大戰歸來有美相迎,人生快哉!」
卿塵剛要反駁,目光一轉落在他左臂上。長風翻飛處帶起戰袍,下面的甲胄之上竟有血跡,她眉梢弧度尚未揚起便蹙攏:「受傷了嗎?」
「沒事。」十一輕描淡寫道,「不過一時疏忽,那虞呈倒聰明,竟讓他走脫了。」
夜天凌對十一道:「去讓卿塵替你看看,這裡有我。」
十一點頭:「四哥來了我便輕鬆了。」笑著下馬入帳,將軍中事務盡數丟給了夜天凌。
卿塵命人將帳中火盆添旺,小心地幫十一解了戰袍,一見之下便皺眉:「再深幾分便見骨了,流了這麼多血,你定是傷著以後還逞強。」
十一未受傷的手撐在軍案上,閉目養了養神,睜開眼睛依舊是明朗帶笑:「身為主帥,便是這條臂膀廢了也不能露怯。」
卿塵邊替他重新清理傷口,邊輕聲埋怨:「你是皇子之尊,何必這麼拚命?」
十一道:「軍中一視同仁,只有將士兄弟沒有什麼皇子王爺。」
「倒不愧自小便跟著四哥,說話口氣都一樣。」卿塵無奈。
淡淡清涼將傷口火辣辣的疼驅退幾分,葯汁的清香盈於身邊,十一笑說:「還是你這傷葯靈。」
「走前不是給你帶了嗎?」
「賞給受傷的將士了。」十一隨意道。
卿塵知道他便是這般性子,也沒辦法,取來繃帶敷藥包紮,突然看到他肩頭一道淡淡的傷痕,隨口道:「這是以前的舊傷。」
十一側頭看去:「也是你上的葯,不過那時候可沒現在這麼溫柔。」
卿塵不懷好意地將繃帶一緊,十一「哎喲」一聲,滿臉苦笑:「古人誠不欺我,得罪什麼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卿塵挑著眉道:「不怕受傷就別喊疼,澈王殿下現在會生灶火了?」
十一撫著傷口,目光往她身上一帶,突然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他抬起胳膊活動一下,尋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案前:「我不會生灶火,卻總比有人不僅不會生火燒飯,還不知家裡有什麼沒什麼,進屋被自製的蛇酒嚇著,出門找不到迴路,甚至家住什麼山,在哪一州哪一郡也不清楚,要好得多。」
他長長說了一通,卿塵微怔,眸底輕波,淡淡半垂眼帘,薄露笑意。原來有這麼多破綻,看十一平日隨意率性,其實事事都逃不過他敏銳的眼睛,清楚明白。
十一眼光掃至她身前,黑亮而帶著點兒笑謔:「我說四嫂,就憑你這持家的本事,當初在那竹屋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
卿塵抬手便將藥瓶丟去,十一側身避開一手接住,放聲大笑。卿塵將睫毛一揚,迎著他的注視帶出流光微轉,眼眸彎彎含笑將藥瓶要回來:「要你多管閑事!」她將手邊的東西收好站起身來,卻突然間身形一頓,抬手按上胸口。
十一見她臉色瞬間蒼白,忙扶住她:「怎麼了?」
卿塵緩緩搖頭,心口突然襲來陣悶痛,一時間說不出話。她靠著十一的攙扶慢慢坐下,自懷中取出個白色玉瓶,將裡面的葯服下后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十一劍眉緊鎖,滿是擔憂地看著她,問道:「還是那病症?」
卿塵淡然一笑:「已經習慣了。」
十一道:「定是這些日子隨軍奔波累著了。」
「沒有。」卿塵立刻否認。
「不必瞞我,」十一道,「四哥的玄甲軍我再清楚不過,沒有多少人吃得消,何況你這身子。其實我早便想說,你跟來軍中太辛苦了,何必呢?」
卿塵沉默一會兒:「別告訴四哥,一路上他已經很遷就我了,我不想拖累他,但我一定要來,這時候我要和他在一起,有一天便在他身邊一天。」
十一眉頭不由得一皺:「你這話叫人不愛聽,像是……」他頓住不言。
卿塵眉梢微微一帶似笑,蒼白里透著明澈,將他未說完的話說出來:「有今日沒來日,所以有一日便珍惜一日。」
十一抬手止住她:「別再說這樣的話,天下名醫良藥總能找來,宮中還有御醫,待回天都好生調養,怎麼會治不好?」
卿塵揚唇笑了,抬頭看著帳頂半晌,清靜的眸光落在十一眼中:「你和四哥一樣,總不把我當成大夫,其實我不比這天下任何大夫差,這病在這裡治不好,此話我只告訴你,你該信我。」
十一隻覺得面對她的平靜心中莫名的沉悶,許久才問道:「四哥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病難醫,但這些我沒對他說過。」卿塵答道。
十一突然在她剛才的話中想起什麼:「你說在這裡治不好,那就是有能治好的地方?」
卿塵眸色極深極遠,始終安然地笑著:「有,但我不會去。」
「為什麼?」
「如果要冒著再不能見的風險,那和不治並無區別。」卿塵淡淡道。
「卿塵。」十一十分不解地道,「你在和我打什麼啞謎?」
「十一。」卿塵喊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答應過我三件事,你說過無論何事都可以。」
十一道:「我說過只要是你托的事,我一定儘力做到。」
卿塵平靜地看定他的眼睛,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便把他託付給你了。不管他要做什麼,也不管是對是錯,請你在他艱難的時候幫著他,在他危險的時候護著他。」
十一深黑的眼中似有苦笑一掠而過:「倘若真有你說的那個『如果』,他還能活嗎?」
卿塵壓著衣襟的手微微一緊:「能,他比任何人都堅強。」
十一嘆了口氣:「四哥於我既是兄長,亦同師友,這些你不說我也會做,換成四哥對我,也會如此。」
「那我便放心了。」卿塵道,唇邊勾起笑容。
「但我擔心。」十一道。
「嗯?」
「你最好是給我保證沒有那個如果,否則我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十一認真道,「四哥無情,是因他不輕易動情,你比我更清楚。那種痛苦,你叫我怎麼幫他替他?」
「我會的。」卿塵微微揚頭,眼中透出潛定的堅韌,「我也答應你。」
十一向她伸出一隻手,兩人在半空擊掌為誓。
過了會兒,卿塵笑著道:「這病雖不能痊癒,但也不會輕易致命,調理得好一樣會長命百歲。你也放心,我畢竟是個不錯的大夫。」
十一靠在案上閉目,神情略有些疲累,再睜開眼睛,淡淡凝視她雙眸:「卿塵,你心裡害怕。」
卿塵聞言笑容一滯,十一明亮的目光直看到她心底,將她看得透徹。她深吸一口氣,靜靜道:「知我者,十一。」
情到深處即生憂怖,她確實是怕,卻不是怕生命的消亡。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她便知道隱藏在自己身上的危險,但那時候孑然一身生死由命,她並未放在心上,甚至想過如果那病症突然發作,是不是一切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現在,她怕,這種怕,不知何時生出,一點一點不斷地沉澱,無法言說亦無處可說,就這麼悄無聲響地盤踞在一隅,似有似無。她往心底深埋著不去想,不去想便當沒有,卻被十一一眼看出。
「卿塵,你心裡存了太多事情,你可記得我和你說過,莫為明日事愁。」十一道,「你只要相信你看定的人,也相信你自己,就足夠了。」
看著眼前和往日略有不同的十一,卿塵報以清澈的微笑。
可以在一個人面前不必顧慮和遮掩,包括一切情緒的起伏,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她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每一個春夏秋冬日升月落都不會改變,有夜天凌,有十一,她知足。
「你們都好,我便無憂亦無怖。」她低聲道。
十一臉上浮起一如既往俊朗的笑容:「對了,有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卿塵問道。
十一自案前取出個小錦袋,卿塵打開一看,驚訝地抬頭:「你從哪兒弄來的?」
托在她掌心的竟是一道小巧的幽靈石串珠,清透的水晶體中靜靜生長著神秘的暗綠色的花紋,晶瑩雅緻,相得益彰。第七道玲瓏水晶,卿塵白皙的手指輕輕握起,指尖觸到水晶冰涼的溫度,心中浮浮沉沉恍若突然溯回過往,一時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四哥說你喜歡這些串珠,收集了不少,偶爾得到便給你留著了。」十一道。
卿塵月眉淡揚,低聲笑道:「若是讓四哥知道你給我這個,怕是要怪你。」
「嗯?」十一奇怪。
「什麼事背著我呢?」隨著清淡的聲音,營帳被挑開,夜天凌進來正聽到卿塵的話。
卿塵將那串珠一握,往身後一藏,巧笑嫣然:「保密!」
夜天凌眼光掠過她眸底輕輕一停,她不說他便不問,只自己抬手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坐下來。
終於是卿塵忍不住:「你怎麼不問十一給了我什麼?」
夜天凌低頭喝茶,淡淡笑道:「過會兒把你們兩個分開審,才知道說的是不是一致。」
卿塵撐不住笑了,十一亦笑道:「我看還是招了吧,倘被帶到神機營去審那可吃不消。」
卿塵便將那串珠拿出來,夜天凌深黑如墨的瞳孔微微一斂,薄唇輕抿,意味深長地瞥了卿塵一眼,道:「很漂亮。」
十一對夜天凌心情神色再熟悉不過,立時知道這串珠關係著什麼,而且是夜天凌頗為在意的事情,一種隱而不發故意淡去的在意,不提不說卻放在心底的在意。
卿塵不待他問,便道:「東西我笑納了,事情便有時間讓四哥慢慢說給你聽,到時候方才你問我的也就明白了。」
夜天凌看看十一:「改日再說此事,只要屆時你不大驚小怪。虞呈今日雖僥倖逃脫,但損兵折將也夠他消受。」
十一聽談到軍務,便收起了滿不在乎的神情:「仗雖是勝仗,但虞呈六千精銳騎兵險些全軍覆沒,以後要引他出戰便難了。我此次是費了不少工夫把他誘來,他們似是想用拖延的法子。何況虞呈此人原本便謹慎多疑,現在既知玄甲軍也到了幽州,怕是更不會輕易出戰。」
將西路大軍拖在此處,中軍過了臨安關便失了呼應。興兵之事拖得越久,天下人心便越亂,人心不定,必生新亂,如此下去步步將入艱難。但於叛軍,卻是恨不得四境皆兵災禍迭起,就此動搖天朝皇族的統治。
夜天凌修長的手指在案上輕叩,陷入深思,稍後道:「虞夙生有兩子,長子虞呈率西路叛軍,次子虞項可是隨他在燕州?」
「對。」十一道,「聽聞二子素來不和,虞夙自不會將他們放在一處。」
「不和便好。」夜天凌神情肅淡,「不妨派人散發消息,便說虞呈率軍久無功績,虞夙欲以次子虞項取代西路指揮權。」
「逼迫虞呈急於建功,引他出兵。」十一接著道,「這消息最好是從燕州那邊過來。」
「便讓左先生設法成就此事。」夜天凌突然想起什麼事,「你這幾日將柴項悶得可以。」
平業將軍柴項乃是十一軍中一員驍將,近幾日總不能率兵出戰,著實鬱悶得無法可施,幾乎每日都來請戰,卻都被十一輕描淡寫地打發回去。
十一呵呵一笑:「他胸中那股氣憋到這份上,屆時定如猛虎下山勢不可當,我自有重用他之處。」
卿塵這邊早已鋪紙研墨,片刻后將擬給左原孫的書信遞來,一邊調侃十一:「可憐柴項不知道有大功在前等著,還得再苦悶幾日。」
夜天凌一眼掃過,道:「便是這個意思。」
卿塵見無異議,再提筆寫了幾個字,取出一枚小印蘸了朱紅印泥清晰地壓在下方。
十一看她纖細的手指收筆執印,覺得整個軍營里肅殺的鐵血氣氛都在她舉手投足中慢慢收斂,穩而不戾,靜而不躁,本來因戰事而飛浮的心就這麼沉定下來,恢復了清寧。他靜了會兒,不禁嘆說:「改日我也得娶個這樣的王妃,才不輸給四哥。」
卿塵微笑,白玉般的臉上若隱若現安靜的溫柔,夜天凌抬眼看十一:「急什麼,天都還有人等著你大婚呢。」
十一愕然失色,卿塵不禁莞爾,促狹地對他眨了眨眼,十一狠狠瞪她一眼,回頭想起那殷家大小姐,一聲長嘆,滿臉鬱悶。
出了十一的營帳,有軍將前來稟報事務,夜天凌便站在營前略作交代。卿塵靜靜立在他身旁,握著那幽靈石串珠舉目望向已然灰沉的天際。
落日低遠,在幽州軍營起伏的原野間暗入西山。傍晚長空下大地模糊了輪廓,一種昏黃的空曠瀰漫其間,顯出遙遠的蒼涼。
北風蕭索,她的目光追隨著長野落日微微有些恍惚,收回來落在手中的串珠之上,她一顆顆拈著那冰涼的珠子,若有所思。突然手邊一緊,袖袍下夜天凌握著她的手不輕不重加大了力道,叫她覺得微微有些疼,卻拉回了遊離的心神。
抬眼看去,夜天凌依然在和那副將說著什麼,神情清淡目不斜視,唇角微微抿成一道薄銳的線條,暮色下看起來卻異常鮮明。他似乎有意用這種方式打斷她獨自思想的空間,提醒她或者亦有些強迫的意味,要她將心思收攏至他處。
一絲淺笑不期然覆過容顏,卿塵便將目光流連在他的側臉。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眼底輕微地一動,事情也差不多交代清楚,副將行禮退了下去。
夜天凌轉身,握著卿塵的手放開,卻攬上她的腰,目光審視她的眉眼慢慢落到了她手中的串珠上,停住。
營帳四周已燃起了篝火,通透的靈石在火光之下淡淡閃著幽美的色澤,一絲一絲映在夜天凌深寂的眼中。他似乎看了那串珠很久,才伸手從她指間挑起,淡淡道:「你還是想要這些靈石串珠?」
冷風吹起髮絲,卿塵的笑在火光深處微微有些魅惑:「很漂亮,不是嗎?你剛剛也這樣說。」
夜天凌抬頭望向已經黑下來的夜幕,深眸入夜無垠,再沒有說話,只是挽著她往自己營帳走去。
進了營帳,夜天凌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直到卿塵忍不住問他:「四哥,你不喜歡?」
夜天凌靜靜地看著她一會兒:「你想回去?」
卿塵眉梢往鬢角輕輕掠去,一雙鳳目便挑了起來:「如果……你欺負了我,我便回去。」
夜天凌眉目間不動的清冷,卻望穿她的眼睛透入她心間,慢慢道:「那麼這些東西你永遠也不會用到。」
「誰知道呢?」卿塵神情帶笑,「聽說男人都不可靠,誓言更不可靠。」
夜天凌終於緊起了劍眉,沉聲道:「我不會給你機會。」
隱含著溫柔的話被他用如此霸道的語氣說出來,卿塵眉眼一帶,流出嫵媚的笑意,她閉上眼睛,輕輕靠上他的臂彎,嘴角弧度漸漸揚起,那是一種溫柔而滿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