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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中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疑竇叢生赴雲峰

  夜幕深沉,暗香浮動。

  九峰山山道上,馬蹄飛濺,發出一連串噔噔的響聲,隨著山風傳的極遠。

  十數騎執韁縱馬,人手舉著火靶,火光將騎士手中長刀,映照的寒光閃爍,慘白一片。

  在這些人前方不遠處,一騎絕塵,依稀可見。

  前面的人,正是潑皮陳狗兒。

  而在這十餘騎後面,又有約莫二三十人,明火執仗的策馬狂追。這些人俱是安陸興王府裝束,甲胄在身。

  三撥人一前一後,在九峰山山間追逐馳騁。

  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的火光,連成一片,仿似一條山間亂舞的長龍。

  駕——

  馬鞭在空中揮舞出一道長影,猛然落在戰馬臀部,胯下之馬吃痛,長嘶一聲,速度愈發迅疾。

  「老大,怎麼辦?」

  一乾瘦漢子,側身吼道。

  許是馬速太疾,山風呼嘯而來,灌入口中,也吼出來的言語,吹散在風裡。

  被喚作老大的疤臉漢子,順聲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興王府眾騎,狹長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馬鞭再揚,漢子厲聲笑道:「能引出這許多尾巴,事情便算成了!」

  語落,四周沉寂下來。

  沉默少頃,火光里露出一張約莫二十上下的臉,臉上帶著幾分稚嫩,更多的則是恐懼。

  他們隨著岳老三來安陸時,便已經是抱了視死如歸的決心。

  可如今事到臨頭,心底的恐懼卻猶若山洪泛濫,一發不可收拾。身後的馬蹄聲,愈發的近了。

  他曉得,他們這一行人,距離亡命,也不遠了。

  這般想著,略顯稚嫩的漢子,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吼,待得嘶吼停下時,言語里也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哀傷,最後只化作四個字。

  「老大,我怕!」

  「怕甚?爾等需知道,今日過後,諸位兄弟在寨子里的妻小,從此便衣食無憂了。大老爺和岳老三都承諾了,諸位的妻小俱會妥善安置,十畝良田,紋銀百兩。有了這些,還怕個甚!」

  夜色火光里,身後又一漢子策馬越眾而出,與疤臉漢子并行,「老大,兄弟們都是做的刀頭舔血的營生,怕個囊求!可咱死了,大老爺反悔翻臉不認,又該如何?」

  言語時,前方山路急轉直下,眼瞧著陳狗兒的身影,便要消失在視野里。

  疤臉漢子獰笑一聲,笑聲牽動臉上肌肉,使得其貫穿前額的刀疤,愈發的猙獰可怖。

  馳騁之間,漢子一把抓起馬鞍上的硬弓,揚手自綁在腿上的箭筒里,取出一隻鐵箭。

  張弓,搭箭,一氣呵成。

  旋即箭矢破空而去,直射即將轉彎的陳狗兒而去。

  做完這一切,疤臉漢子雙腿再夾馬腹,揚鞭大笑道:「大老爺哪裡還有反悔的餘地?寨子里百十號兄弟,看著呢!」

  下一刻,十餘人便被淹沒在緊追不捨的王府侍衛之中。

  山路前方

  陳狗忽覺背後惡風襲來,緊接著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自大腿上傳來。

  低頭看時,一隻箭矢已經深深插入了大腿外側,鮮血飛濺中,箭羽搖曳不休。

  劇痛之下,乾瘦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霎時間豆大的冷汗,自額頭順流而下,又被呼嘯而來的山風吹進眼裡。

  陳狗兒忍著劇痛,回身瞥了身後一眼。

  只見莊子里的那伙人,已經與王府侍衛廝殺做了一團。刀光劍影,嘶聲吼聲交雜成一片亂景。頃刻間,已有幾人被掀落馬下,血光里抽搐著便不動了。

  電光火之間,他忖道:前面轉過彎,過了向日峰,便是一處懸崖絕壁。若是順著此路逃遁,斷然是沒有生路的。

  思及此,陳狗兒骨子那股子戾氣翻湧,咬著牙一把折斷大腿上的箭枝,翻身墜馬滾落在路邊的一片草叢裡。

  好在經過山彎時,已經放緩了馬速,又因孟夏時節,草木豐茂。

  這一摔,只是覺得渾身疼痛,卻也沒有傷筋動骨。

  趴在草叢裡,重重的喘著粗氣,待得疼痛稍緩,陳狗兒片刻不敢耽擱,沿著山前緩坡滑落了十餘丈,便一瘸一拐的反身折向九峰山下張集鎮而去。

  。。。

  。。。

  約莫子時,陸炳帶著朱厚熜,一行十數騎出了孫府,趁著夜色徑直朝九峰山而去。

  路過九太歲莊子時,遠遠望去,但見庄內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吆喝聲不絕,隱約間,似有火光扶搖。

  不多時,陸炳打馬而回,驅至朱厚熜身前,「小爺,我去瞧了,張玖莊子似是走水了。」

  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朱厚熜又回想起,那日長壽縣廩生許貢的疏狂之態。

  暗惱之餘,不禁思及陸炳所言山上許多暗藏的王府侍衛。

  此時再細細琢磨,可疑之處頗多。

  「陸炳,咱興府侍衛的行跡沒能瞞過你,你說能瞞過這起子賊人么?」

  陸炳扯著嘴角,直言道:「好歹是盤踞此地經年的地頭蛇,既然瞞不過我,又如何能瞞得過他們。」

  朱厚熜收回目光,不再多言,只是眼眸里全是冷意。

  既然瞞不過,為何又會上演一出追殺的戲碼?被追的又是什麼人?

  少頃,一騎自雲峰禪寺方向疾馳而來,來人正是與陸炳親近的侍衛。一番言語后,陸炳迴轉朱厚熜身前。

  「小爺,人找著了,在後山。」

  「可曾看清了?」劍眉一蹙,朱厚熜脫口問道。

  如今,他心裡是有諸般疑惑。

  尚謙先生說,王府是存了磨礪的心思。

  可倘若果真是磨礪,九峰山上的潛藏的侍衛算什麼?

  蔣山蔣壽兩兄弟,自幼聰慧過人,在儀衛司里歷練了這許多年,行事做派、手段,或許不及駱安朱宸等輩,但比之陸炳,則是雲泥之別。

  若是果真要潛藏,又豈能是陸炳這小娃所能探知的?

  諸般疑雲,令他迫切的想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隱藏著什麼。

  「回小爺,看清了,是蔣山他們沒錯。小六子一路跟著下了雲峰,停在一處山坳子里了。」

  朱厚熜不再多言,至於胸中疑惑,待會兒一看便知。

  一路無話,諸人默不作聲,直奔雲峰之下的山坳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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