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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古剎空山少塵客 雲峰孤起喋血時

  雲峰禪寺,乃是建於唐文宗大和年間。

  是以,位於方丈院後方的廊院,採用的是唐時盛行的周廊樣式。整座院子四周,各有一條游廊相連。

  寺內僧人、居士所住的地方,叫做群房。

  而群房,則矗立四周遊廊環抱之中。

  游廊之上,雕梁繪彩,端得是綉闥雕甍。

  群房之間,草木蔥蘢,放眼望去,鳥語花香。

  恰逢金烏西墜、玉兔未升時,漫天霞光舒捲,自穹窿而下,也為這片廊院,披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綵衣。

  鳥鳴蟬聲里,興王府儀衛司蔣山、蔣壽兩兄弟打過牙祭,出了所居禪房,信步游廊之中。

  才走了少頃,便聽得一陣暢然笑談聲,自方丈院的方向傳來。

  未幾,幾個頭戴方巾的書生,談笑著信步而來。

  為首的儒生邁著四方步,吟道:「古剎空山少塵客。」

  餘下諸儒生轟然叫好,便聽那人遙指遠天紅霞,「雲峰孤起迎晚霞。」

  吟罷,身後一人贊道:「古剎空山,雲峰孤起,好詩,好詩!」

  游廊另一端,蔣壽嘴角一抽,啐了一口,罵了一聲「窮酸」。

  抬眼一掃,只見那附和之人,身形消瘦,面帶倦色,眉宇之間全然沒有書香之氣,反倒是流露出幾分陰翳。

  那人搖頭晃腦把詩又吟了一遍,笑道:「古剎空山少塵客,詞句清靈雋永,出塵之意乍然而起。后一句雲峰孤起,正是應了這雲峰禪寺之名,德祐兄大才!」

  蔣山、蔣壽兩兄弟不通文墨,自然對著酸腐之言也覺得膩歪,全然沒有了欣賞古剎晚霞的心思,便聯袂回了禪房。

  約莫半個時辰,廊院外的喧囂歸於沉靜。

  又過了一炷香功夫,正當兩兄弟酌酒談笑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蔣壽頓時一驚。

  他二人在雲峰禪寺落腳,乃是奉了王府儀衛正朱宸之命。此事隱秘,二人自問行蹤也藏的極好。

  如此一來,敲門的又是何人?

  蔣壽驚疑不定時,蔣山卻施施然行至門前,開了禪房木門,那張陰翳的臉孔,出現在二人眼前。

  此人視線在禪房內掃視一圈,自顧自關上門。

  踱步桌前,自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在蔣山兩兄弟眼前晃了晃,便施施然落座。

  「敢問先生,此來所為何事?」

  蔣山一臉肅容,行至桌前,拱手一禮,問道。

  方纔此人出示的令牌,自家胞弟或許不知,可他卻聽父親說起過。那令牌乃是張佐張公公授意,朱宸暗中打造,共計一十八枚。

  令牌正面雕著日月青天,用篆體刻著一個「令」字,背後雕的則是「馬上封侯」。

  執掌令牌之人,雖然鮮少在露面,身份隱秘,卻無一不是王府心腹。

  陰翳男子打眼瞧著二人,卻也不敢怠慢。

  這兩兄弟,雖然品秩不顯,卻是王妃至親。他臉上的倨傲之色,不過是想試一試兩兄弟的深淺罷了。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蔣山已經邁步桌前,距離他不過五步之遙,右手也同樣按在刀柄。

  但有異動,血濺五步便在頃刻之間。

  而蔣壽,在其兄言語時,先是開門看了看外面,便回身守在了禪房門前,紋絲不動。

  陰翳男子暗嘆一聲,心道:不愧是王府後起之秀,心思倒也算是縝密。

  思及此,男子也不再遮遮掩掩,沉聲問道:「上面吩咐的事情,可曾打探清楚了?」

  「回先生,查清楚了。傷了王府侍衛性命的那伙人,乃是隨州大洪山石林寨的山匪。為首之人,匪號岳老三,為石林寨大當家。」

  蔣山眉頭一簇,話音頓了頓,「不過房縣石林寨上下百餘人,岳老三身為匪首,卻僅帶了十來人,來了安陸,殊為可疑。於是卑職遣人走了一趟隨州,卻發現石林寨真正的當家,名喚張琪,實為張玖從子。」

  蔣山所言張玖,正是九太歲!

  陰翳男子臉色一沉,「也就是說,石林寨,實為這位九太歲所有?」

  「正是!據查,兩月之前,鎮守杜公公前腳剛走,張玖便把家小遷往隨州。這幾日,此人府中西賓均已離了安陸,只留許貢一人。」

  陰翳男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哦?如此看來,這位九太歲倒也知機,做了壯士斷腕的準備了。武昌府那邊,此人施以重金,李鎮守已經允其所求。李公公第七子、王憲,不日便至。」

  又復冷笑一聲,「他以為重金之下,一番斡旋,便能再歸鎮守門下,實乃與虎謀皮也。」

  說罷,陰翳男子看向蔣山,正色道:「你等需在王憲抵達安陸之前,尋到這位九太歲的藏銀之地,至於岳老三等匪類,不必再盯著了。」

  蔣山蹙眉道:「可世子仍在九峰山,又當如何?」

  陰翳男子哂笑,「終究是少年郎,在許貢那裡碰了壁,再散散心,料來也該回王府了。」

  此言一出,佇立禪房門口的蔣壽,眼裡閃過一絲不悅。

  此人言語之中,對於世子的輕視之意,委實令他不快。

  「若世子不肯善罷甘休,逗留九峰山與那王憲起了衝突,又當如何?」蔣壽也是冷笑一聲。

  「王爺的意思是,任憑世子施為。」

  陰翳男子目光直視蔣壽,倏忽間笑了起來,「留在九峰山也好,散散心回了王府也罷,受些委屈,碰碰壁,才能有所進益。至於惹到王憲頭上,捅破了天,也自有王爺兜著。」

  。。。

  雲峰寺禪房內,三人密語不斷。

  三人卻不知,就在不久前,一個少年郎自游廊轉角處走了出來。

  這少年郎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蔣山、蔣壽兄弟二人的房門,又靜靜佇立良久,這才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藏匿於九太歲莊子里的陳狗兒,已經是命懸一線。

  卻說自從興府世子帶人來莊子里走了一遭后,陳狗兒暗地裡將諸事原委打探了一遍。

  他不曾想到,一次尋常的丹材買賣,竟然是惹出這般大禍。

  究竟是常年混跡市井的浪蕩子,陳狗兒發現禍事後,便也多留了個心眼兒,對於岳老三這十數人也愈發的上心了。

  於是某次趁著這夥人醉酒,他趴在門外偷聽許久,隱隱約約聽到了「宰了陳狗兒滅口」,「眾兄弟把銀子分了」之類的言語,頓時是驚恐萬分。

  一連數日,陳狗兒只敢白天里稍作休息,一到晚上便悄悄躲在房外的馬廄里,唯恐造了這貨來歷不明的賊人毒手。

  這一日,陳狗照例給被子下塞入枕頭,自己披了一間冬衣,瞧著外面無人,便躡手躡腳的鑽入馬廄里。

  不多時,忽然聽著外面一陣響動,陳狗兒腦袋探出馬廄查看。隱約間,只見五六人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潛入了他自家的側院里。

  經過院門時,明滅不定的燈火,將這些人手裡的刀刃,映的慘白一片,也駭得陳狗兒面無血色。

  見此,陳狗兒困意盡去,渾身顫抖。

  這貨匪賊殺心已露,此地絕不可再留。

  電光火石間,陳狗兒無暇多想,片刻不敢耽擱,趁著夜色自馬廄里遷出一匹良駒,飛也似的縱馬逃出了莊子。

  少頃,九太歲莊子里喧囂喝罵聲四起,旋即又有十餘騎縱馬而去。

  這一夜,馬嘶人吼,劃破了長夜的寧靜,九華山火光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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