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追問

  酈書雁說話的時候,神態說不出的鬼氣森森。


  酈敬容背後一陣發寒,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只聽酈書雁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還有那麼一件事,小妹差點忘了。——這個湖裡,素來都有鬧鬼的傳言。」


  酈綽一直在旁邊側耳細聽。聽到酈書雁嚇唬酈敬容,他微微一笑,淡淡道:「這個故事,我倒也聽過。」


  這一笑,猶如明珠微暈,美玉生光。酈小鸞看得眼紅,黯然低下頭去。


  酈書雁知道,酈綽是在和自己一搭一唱。她微微一笑,道:「是啊。這裡的鬼怪,又和其他的地方不同。旁的地方,夜裡頻頻鬧鬼,這湖裡卻不一樣。」


  說到這裡,她又看了酈敬容一眼。見她的神情愈加慌亂,心裡不由滿意,輕飄飄地道,「聽說在這大雨的天氣里,格外容易鬧鬼呢。」


  「你……這……」


  酈敬容心裡本就有鬼,被酈書雁這麼一說,更是嚇得不輕。手臂上起了厚厚一層雞皮疙瘩,半天說不出話。


  酈綽微微一笑,拉起了酈書雁的手,沖著幾個人點了點頭。


  「不打擾幾位觀湖的雅興了。」他溫聲道,「書雁,咱們走。」


  酈綽說話的時候,指尖不當心在酈書雁的手心颳了一下。


  酈書雁忍住了瞪酈綽一眼的衝動,溫文爾雅地笑道:「正是。咱們就不多打攪幾位了。」


  到了這個時候,酈敬容才回過神來,尖聲叫道:「且慢!」


  這聲音尖銳刺耳,全然沒有一點平日的雍容。


  酈書雁心情大好,柔聲問道:「敢問堂姐,有何見教?」


  酈敬容也不是傻子。看見酈書雁這副表情,也隱約猜到了,她是在戲耍自己。


  「見教不敢當。」酈敬容咬著牙根,把恨意苦苦地掩藏起來,勉強笑著道,「明日,壽春縣主就該回到酈府了。照我看,妹妹不妨準備準備。」


  ——壽春縣主要回來的消息,她事先是嚴防死守著的,斷斷沒讓酈書雁知道一點兒,為的就是這一刻!

  她最討厭的,就是酈書雁那副安靜、冷淡的面容。這一次,壽春縣主要回來了,她不信酈書雁還能如此平淡!

  酈敬容苦苦地等著酈書雁臉色劇變的瞬間。等了一會,酈書雁卻始終是安安靜靜的。


  酈小鸞站在旁邊,忍不住問道:「你……你就沒什麼好說的么?」


  酈書雁心裡正想著皇后和長孫貴妃的事,不免有些走神。


  酈綽不著痕迹地扯了扯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反問道:「我有什麼好說的?縣主是母,我是女。自古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她就是回宮,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你……」


  這麼一番大道理,把酈小鸞接下來的話堵得嚴嚴實實。她憋紅了臉,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蠢貨!

  酈敬容瞪了酈小鸞一眼,笑道:「書雁妹妹說得是。不過,我和二妹此番前來,本來就是為了告訴妹妹這個好消息。如今看來……」


  說到這裡,酈敬容掩口一笑,隨即說道,「倒像是我等多事了。」


  酈綽不咸不淡道:「確實如此。」


  「……」


  酈敬容也沒想到,酈綽竟然會如此直接。那張頗有幾分華貴的臉,也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好半天也沒想到該說什麼。


  對於這個效果,酈綽頗為滿意。他瞟了酈敬容一眼,對酈書雁道:「咱們走。」


  這個「咱們」,顯然是不包含酈敬容和酈小鸞的。酈書雁不由有趣地看了他一眼。


  酈綽一向是不摻和進這些后宅貴女的事的。今天,他到底是起了哪門子興緻?

  兩人沿著湖上的九曲橋走了半晌,湖邊小閣里的人,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酈書雁走著走著,神思不由就往宮裡的長孫貴妃身上飄。


  她的母親,和慕容清的母親,竟然有了如此之深的冤孽。看來,她和慕容清之間的緣分,不論如何,也是不能善了了。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酈書雁正在出神,冷不防「咚」地一聲,撞上了酈綽的背脊。


  「好痛!」


  酈書雁驚叫一聲,停下腳步,揉著鼻子。


  酈綽轉過身來,沒好氣地拍落了酈書雁的手,揉著她挺直如懸膽的鼻樑罵道:「愚蠢。」


  不就是走路的時候沒有看路,怎麼又和愚蠢掛上鉤了?


  酈書雁皺眉,剛要問酈綽是不是在發什麼不相干的脾氣,微張的雙唇忽然被一根修長的手指堵住了。


  「我說的愚蠢,和走路看不看路無關。」


  酈綽聲音發涼,俊美如謫仙的容顏里,帶著難得一見的厲色。


  「時下正是多事之秋。書雁,你真不該讓壽春縣主回來。」


  壽春縣主么?

  酈書雁轉念一想,笑容便如漣漪一般,在唇角盪開了。


  「你還笑。」


  酈綽彈了她的額頭一記,沉聲道,「壽春縣主能回來,和那個酈家的助力,是分不開的。你要多加提防。」


  酈書雁輕鬆地笑笑,把話題扯開了。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她直視著酈綽的眼睛,臉上的笑容忽地消失不見,「大哥,費姨娘到底是怎麼死的?」


  酈綽的眉毛倏地一跳,轉開了頭。


  「過了這麼久,你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他淡淡道,「雁兒,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酈書雁輕聲道:「我不該管這件事么?是誰說我不該管的?」


  她知道,這件事多半是酈綽從中作梗。可酈綽越是不讓她知道,她就越懷疑,這件事別有隱情。


  「你……」


  酈綽說不動酈書雁,隱隱有些動怒。他瞪了酈書雁一眼,轉過身,拂袖而去。


  酈書雁遠遠望著酈綽的背影,嘴角揚了揚,理了理長長的衣袖,往夜雪春雲的方向走。


  不知什麼時候,倪媽媽悄然走到了酈書雁身邊,聲音里有些擔憂:「小姐。」


  酈書雁腳步不停,問道:「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事?無非是那些老生常談罷了。可是,酈書雁又不會聽……


  她有什麼法子?

  倪媽媽望著酈書雁那張冷淡、端靜的美麗面容,無端端有些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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