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蓮子
儘管正殿的門板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但也並不隔音。長孫貴妃把外面的人聲聽得一清二楚,彈了彈指甲,淡淡道:「奴似主形。可見,皇后對我也是一般的看法。」
即使是在說這些的時候,貴妃的神情也是冷冷的。酈書雁目不轉睛地看著緊閉的大門,嘴角勾起了一點笑容,說道:「娘娘別急,這件事說不定不是皇后的手筆。」
「不是她,還能有誰?」貴妃沉吟片刻,道,「在宮裡,最恨我的,就只有皇后了。」
「這不是關鍵。」酈書雁道,「您已經觸犯了太多人的利益。說句冒犯的話——」她笑了笑,「讓您繼續活下去,對很多人都沒有好處。」
長孫貴妃的臉色登時不太好看。這時,恰好殿外遠遠有人聲傳來。她順勢點了點頭,道:「先把這些糟心事處理完,咱們再說旁的。」
「是。」酈書雁點頭道。
「依你看,本宮突圍的可能性有幾成?」
長孫貴妃的神情變了變,終究回歸了平靜,笑著問道。
酈書雁彎了彎唇角,沒有回答。
俄頃,氣勢洶洶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一個女聲隨即說道:「娘娘,長孫貴妃一直關押在這裡。」
聞言,長孫貴妃秀眉微揚,美目里難得地出現了憤怒。
「關押?」她冷笑一聲,輕聲道,「她們以為本宮是什麼?是囚犯,還是她們的囊中之物?——就算是死,本宮也要爭個魚死網破。」
酈書雁把手掌覆到了長孫貴妃手上,輕輕道:「娘娘,您也不用這麼著急。」
按皇帝對長孫貴妃的寵愛,就算長孫貴妃真的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只怕皇帝也只會選擇性地忽略。因此,酈書雁倒也不是十分在意這件事的發展。
長孫貴妃剛要說話,門便打開了。皇后逆著光站在門口,看不清表情。
「貴妃,」她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帶著秋英坐到了主位上,神情矜傲,「你現在已經是戴罪之身了,為什麼不跪?」
長孫貴妃微微惱怒,美目微微眯了眯,輕聲細語道:「娘娘身邊的侍女都沒跪,臣妾雖然地位卑微,但比起那位侍女,總是要高些的。所以,不敢跪。」
原來長孫貴妃也有一番伶牙俐齒,只是平時懶得和她們計較罷了。酈書雁微帶訝異地看著長孫貴妃。
皇后明顯是心情極好。她也不和長孫貴妃計較什麼,撥了撥鬢邊的鳳釵,將鳳口中的流蘇撥得響了一聲,聲音清脆。她收起笑容,冷哼道:「長孫氏,這次人證物證都在,料來你也抵賴不得。——你還是快些招了吧。」
居然有人證?
酈書雁難掩詫異,情不自禁地看向長孫貴妃。顯然,貴妃也對這件事非常驚異。她握緊了桌邊,握得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卻還毫無所覺,問道:「什麼人證?」
「帶上來。」
皇后冷冷地看了長孫貴妃一眼,對秋英說道。
「是。」秋英一福身,利落地退了下去。再上來的時候,身邊已經多了一個身穿宮婢服色的少女。
「你是誰?」
長孫貴妃眯了眯眼睛,問道。
「妹妹也是貴人多忘事。」皇后心情大好,諷刺道,「連自己的宮女都記不得了。——你是叫什麼來著?」她看向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宮女,「是蓮香,還是蓮子?」
「……奴婢名叫蓮子。」
蓮子低著頭,不安地答道。
長孫貴妃杏眼裡的水光似乎動了動,點頭道:「本宮記得你。你曾經在長信宮伺候過本宮的起居。」她又想了想,尖銳地一笑,「怎麼,連你也看出了本宮式微,想來分一杯羹?」
她的話十分刻薄,刻薄得讓皇後幾乎以為自己要成功了。皇后冷笑著,打量了蓮子一眼,嘆道:「天可憐見的。瞧瞧這面黃肌瘦的樣子,」她看向貴妃,慢悠悠道,「你家主子當真是從來都沒有好好對待過你啊。不過,這也不稀奇。」
皇后指桑罵槐了一通,蓮子只是跪在地上,一個字都不敢說。
長孫貴妃用手指點了點蓮子,淡淡道:「你對本宮有什麼不滿,通通說出來吧。」看蓮子要答話,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或許——你只有這麼一個機會了。」
蓮子咽了一口唾沫,低下頭,說道:「奴婢說的話句句是實。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哪敢對您有什麼不滿?」
長孫貴妃只是冷笑,沒說什麼。
酈書雁知道,這只是冠冕堂皇的話而已。她有些不耐煩了,目光不自覺地瞥向屋角的滴漏時計。
——她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被牽連進這場戲里。今天進宮,她的初衷並不是陪著這群深宮怨婦玩弄詭計和權術,而是另有目的的……
眼見蓮子又要說話,酈書雁出聲提醒道:「皇後娘娘,您難道就不等到太後娘娘來的時候,再一起訊問么?」
皇后正在興頭上,哪有心思管酈書雁的話。她冷哼一聲,嘴角一扯,扯出一抹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語氣不屑。
「小孩子家,懂得什麼?」她輕蔑地看了看酈書雁,「太後娘娘是這宮裡的主人,本宮也是這宮裡的主人之一。難道,本宮還沒有權力去處置一個貴妃么?」
不等皇后說完,門外便傳來了一個略顯蒼老的微怒聲音。
「皇后,你越來越僭越了!」
這是太后的聲音。皇后也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的局面,在心裡打了個突,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上前賠笑:「阿母,您怎麼來了?」
太后全然不吃她這一套,一把甩開了皇后欲要攙扶她的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本宮要來的時候,你皇后尚且敢說出不等本宮,私自審訊貴妃的話。本宮若是不來……」她冷笑道,「你是不是打算把這延福宮變成私設的刑堂,逼著貴妃屈打成招?」
皇后心裡一沉,該死,這老太婆的口風變得好快!
就在不久之前,她們婆媳談起這件事,話里話外還全是對長孫貴妃的不滿。兩個時辰過去,這老婆子怎麼就變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