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泣露
「娘娘!」獨孤夫人笑著嗔了一句,還小女兒態地扭了扭身子,惹得太后又是一陣笑。
「你們也都聽說了。」太后笑完,拉過了酈書雁的手,道,「往後,雁丫頭是要嫁給清兒的。來來去去,咱們也都是一家人。」
一群宮嬪附和著太后,說說笑笑,把太后逗得前仰後合。一派祥和的氣氛里,酈書雁注意到,皇后的臉上雖然帶笑,衣袖覆蓋著的手掌,卻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她這是在不服氣呢。酈書雁看了她一眼,心想。
長孫貴妃獨自坐在一邊,對這裡的熱鬧視而不見。她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下去,看也不看旁邊的低位嬪妃一眼。
「娘娘。」
酈書雁悄然靠近了長孫貴妃,低聲叫道。
「——是書雁啊。」
長孫貴妃美麗的眼睛亮了亮,笑著招了招手,「坐在這裡吧。」
酈書雁點了點頭,在長孫貴妃身邊落了座。坐下之後,她悄聲問道:「娘娘這些日子可好?」
長孫貴妃笑了笑,無奈道:「一入深宮裡,年年不見春。除了身子不太清爽,也沒有什麼好與不好的分別了。」
她可從來都沒聽過長孫貴妃身體有恙的事。酈書雁的目光帶了幾分探究,問道:「娘娘的身子是?」
「老毛病了。」長孫貴妃揉了揉太陽穴,步搖的珠穗沙沙作響,「一到冬春之交,頭就痛得要命。扎針也扎過了,湯藥吃了幾百碗,總不見效。」
長孫貴妃說話的時候,神態里有些少女的天真。加上她美麗的姿容,格外迷人。即使同是女子,酈書雁看在眼裡,也不由得驚嘆於她的美。過去的酈碧萱,在她眼前,只是個還未長成的土氣姑娘罷了。
她不由想:現在,她倒不難理解皇帝對長孫貴妃的愛慕之情了。
「不說這些了,說得煩心。」長孫貴妃主動扯開了話題,「你和十四郎如何了?」
酈書雁笑了笑,柔聲道:「隨緣吧。」
說來也怪。這些天,她上下打點,使足了力氣破壞自己和慕容清的親事。若是有長孫貴妃的幫助,她推行這件事,勢必是事半功倍的。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和長孫貴妃說出這件事,免得平白讓她擔心。
「隨緣也好。」長孫貴妃彷彿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酈書雁笑笑,正要說話,卻被一個忽然出現的女聲搶了先。
「貴妃娘娘這衣衫好精巧!」女聲驚嘆道,「不知能不能站起來,讓臣妾看看刺繡的圖樣?」
酈書雁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綠色潞綢衫裙的女子站在旁邊,正對長孫貴妃討好地微笑。她也算生得明眸皓齒,年紀大概只得十八九,但比起長孫貴妃的驚世美貌,也就沒什麼優勢了。
長孫貴妃向來是個不怎麼愛給閑雜人等好臉色的人。她看了那女子一眼,皺著眉頭道:「你是李美人。」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是王婕妤。」
她的樣子,分明是沒把那綠衫女子放在眼裡。幸好那女子的脾氣倒還不錯,笑道:「貴妃娘娘貴人多忘事,臣妾是翠微館的徐良人。」
「沒聽說過。」
長孫貴妃卻沒想給徐良人面子,直接冷冷地說道,「本宮在和郡主說話,輪得到你一個小小的良人插嘴么?還不下去?」
酈書雁看著徐良人,一雙剪水雙瞳里,流動著奇妙的光芒。
在大越的後宮里,良人是正六品,僅僅比七品的御女高一品。就算在整個後宮里,這位徐良人的地位也算低微了。一個低位嬪妃,按理說,不應該在宮裡人都在的時候,和正一品的貴妃搭話才對……尤其這位貴妃的脾氣,還是出了名的不好。
自從進了宮,她就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勁。到了這時,酈書雁終於察覺到,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太對了。
徐良人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地看著長孫貴妃,似乎有什麼話要說。長孫貴妃看不得她這個樣子,蹙眉道:「你要是有話要說,就說出來。要是不說,就別杵在這裡。」
長孫貴妃說的話,在法度森嚴的後宮里,已經算是很重了。徐良人卻恍若未聞,抿了抿嘴唇,道:「娘娘,您還是把衣裳給臣妾看看吧。臣妾也好確定一下,到底是不是……『那個東西』。」
「……」
酈書雁的眉毛皺得更緊。
兩個時辰之前,長孫貴妃剛剛被燒了衣箱,找出一件禮服應付。到了現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良人就在她面前,聲稱要看她的衣裳刺繡。要說這兩件事里沒什麼牽扯,她是絕對不信的。
「滾出去。」長孫貴妃對徐良人已經不大耐煩了。她壓著厭惡,輕輕說道。
自從成為皇帝的嬪妃,從沒有人對徐良人說過這麼難聽的話。她的臉色一白,嚶嚶啜泣起來。
酈書雁緩緩抬起頭,審視著徐良人的神色。她看得出來,徐良人的哭泣充滿了美感,一舉一動,就像是帶著露珠的花朵。
「這裡是怎麼了?」
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問道。
酈書雁面色微變,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說話的是王貴嬪。她看著徐良人,滿臉訝異:「你……是翠微館的良人,徐氏吧?怎麼會在這裡哭泣?」
不等徐良人說話,長孫貴妃先放下了茶盞,支起下顎道:「是本宮罵了她一句。」
所有妃嬪頓時都安靜了下來。就連皇后和太后也看向了這邊。
長孫貴妃說得坦坦蕩蕩,反而讓王貴嬪無話可說了。王貴嬪僵笑著問:「原來如此。不知徐氏哪裡得罪了姐姐,我們做妹妹的也好教訓教訓她。」
「蓮華色,你這脾氣真該改一改。」太后嘆道,「你好歹是個貴妃,是要給下面的人做表率的。脾氣這麼暴躁,還怎麼做這個表率啊?」
長孫貴妃起身道:「是臣妾的不是。」話雖如此,她卻沒有一點認錯的樣子。
「罷了罷了。」太后搖頭,看向徐良人,「你為什麼要看她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