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舊聞

  此時,皇后心下也略有些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能硬著頭皮,填補著自己先前的漏洞。「臣妾從來沒有那樣想過……一件事歸一件事,王妹妹陷害臣妾,臣妾抵死不認。可是,若有人陷害她,臣妾也會幫她討回公道!」


  她越說越義正辭嚴,到了最後,簡直是以正義的一方自居。


  皇帝了解這位髮妻的品性,哼了一聲:「說。」


  太好了!皇后大喜,娓娓道來:「臣妾確實是看王妹妹膝下凄涼,想讓她去把酈家的敬容小姐收到膝下安置,賜個身份。王妹妹要是不願意,本來應該先和姐姐說的……」她看了王貴嬪一眼,「我沒想到,妹妹竟然這麼記恨我。」


  王貴嬪氣得幾乎吐血,卻又不得不強笑著說:「是……是妹妹小心眼了。」


  酈書雁挑了挑眉,卻並不訝異。


  也難怪。王貴嬪是個不怎麼聰明的角色。皇后伸出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好是壞,她當然會抓住。若是不抓住這根稻草,反而不是王貴嬪的風格了。


  她們都沒注意到,太后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一個宮妃,一個皇后,公然在這裡鬧成這樣!成什麼體統?!」


  太后拿起桌邊的茶盞,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瓷質的茶盞砸在地上,碎成細細的碎片。碎片飛濺,王貴嬪臉上被劃了一道,也不敢喊疼,只是怯怯地跪在地上,失卻了先前的活力。


  「王氏,你久病未愈,身子倒是好得很!」太后冷冰冰地望著王貴嬪,「好啊,你既然這麼精神,往後也就用不著再補養身子了。每天寅時起來,陪我老太婆去念經吧!」


  王貴嬪唬了一跳,連連磕頭,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太后發完脾氣,看向酈書雁。


  「雁丫頭,你去看看阿惠她們搜出什麼沒有。」


  這是要支開她了。酈書雁福身:「是。」


  酈書雁走開了,太后又道:「獨孤氏,你隨著本宮進裡間去!」


  皇后眼睫微動,心有點慌亂。


  她很少被太后這麼稱呼。往日里,太后就算不高興,也多半會留著體面,稱她一聲皇后。


  難道,這次她真的惹到了太后的底線?

  她不安地隨著太後走到裡間,低聲道:「娘娘……」


  「皇后,你出息了。」


  太后聲音冷沉,如萬年不化的堅冰,「看來,你是下了決心,去對付雁丫頭了?」


  皇后啞然:「臣妾……」


  「別說些有的沒的!」太后厲聲道,「你只要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皇后語塞,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太後半晌沒等到回答,回過身,看向皇后。看見皇后的動作之後,她愣了愣,眼光也柔和下來。


  「我還記得,你剛嫁進慕容家的時候,每每心虛,就喜歡這樣做。」太後半是感傷,半是喟嘆。


  皇后久未聽過這種話,眼眶一紅。


  「娘娘,我實在是有苦衷。」她咬著牙道,「我忍不了,一時一分也忍不了。讓她的女兒待在皇家,待在清兒身邊……我真的做不到!」


  按理說,皇后的話是大大出格的,一點也沒有一國之母應有的氣度。


  太后卻只是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這聲嘆息里含著什麼沉重的東西,讓皇后的心往下沉沉地墜去。她看著太后緩緩開口:「秋娘,我有時候真恨你。你已經是一國的皇后了,還求什麼呢?」


  「阿母,你也知道的。」


  聽到這裡,皇后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淚,「我和陛下胼手砥足,一路打拚過來的。可陛下心裡,卻只有那個長孫綏!」


  聽見這個名字,太后一顫,密密塗黑的髮髻略略鬆散,露出了一縷雪白。


  「綏娘……」她嘆道,「這個名字,很久不曾聽過了。綏娘已經死了,就讓這件事煙消雲散吧。」


  皇后的眼淚流得卻更多了。


  從她嫁進慕容家開始,慕容思平心裡就只有長孫綏——那個頂著長安第一美人之稱,卻沒有一副名副其實皮囊的長孫綏。


  一轉眼,時光已經推到了慕容思平即位之後的第一個新年。二十幾年忽忽而過,可慕容思平的心裡,始終只有長孫綏一個。


  「死了一個長孫綏,又來了一個長孫蓮華色。」皇后自嘲地一笑,「興許我前世欠了他們家的,今生才要給她們當牛做馬。」


  太后也經歷過類似的事,周貴妃對她的影響,還歷歷在目。她也不忍心再多斥責皇后,嘆道:「你已經是一國之母,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閑事看淡些吧,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樣爭風吃醋了。」


  「不。」皇后難得地直接拒絕了太后,「娘娘,我忍不了長孫綏。」


  太后嘿然道:「雁丫頭是無辜的。她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愛恨糾葛,你把她卷進來,未免有點過了吧。」


  「要是長孫綏死了,我也不是不能忍耐。」皇后泣不成聲,「可是,這又來了個長孫蓮華色!陛下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怎麼忍長孫綏的女兒?」


  太后默然無語。


  皇后一味哭著,淚水落在面前的地毯上,片刻就洇開了一片。


  良久,太后發出一聲嘆息。


  「別哭了。」她沉聲道,「你們的事,老婆子再也不管就是了。」


  皇后又驚又喜,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太后:「您……」


  「清兒喜歡她。」太後轉過身,往外殿的方向走,「皇后,你不止是綏娘的敵人,還是清兒的母親。不論什麼時候,你總要記得,清兒是你的孩子。」


  皇后悄立良久,才慢慢停下了哭泣。


  太後走到殿外,看見孟女官已經站在了那裡,不知等了多久。主位邊上,皇帝正悄聲安慰著長孫貴妃,不知在說些什麼。


  ——冤孽,都是冤孽。


  太后悄然嘆息一聲,手上的念珠往桌上一拍。


  堂中眾人嚇了一跳,齊齊噤聲。


  太后道:「皇后已經向我說明了這件事的原委。照我看,還是就此罷手,不要再查下去了。」


  她的看法怎麼變得這麼快?

  酈書雁低下了目光,皺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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