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觸柱

  「那你就得給我說實話!」太后的眼睛狠狠地瞪著皇后,語氣不容置疑,「其他人都給我出去!」


  長孫貴妃透氣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她迎著魚貫而出的侍女們,給太后見了禮,不解地問道:「皇後娘娘這是怎麼了?」


  「她自己樂意跪著,不幹別人的事。」太后沉著臉道,「貴妃,你留下。雁丫頭,你也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酈敬容沒奈何,低著頭,和其他婢女一道出去了。


  她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酈書雁,心一寒。


  酈書雁還是站在那裡,微微低著頭,臉上的神情恭順無比。只是,從酈敬容的角度,卻不難看見她眼中的笑意。


  那是一種一切盡在意料之中的笑意。


  酈敬容不敢多看,急忙出去了。走到中庭,她被迎面吹來的冷風一激,打了好幾個哆嗦。


  殿內的氣氛,比起剛才更壓抑了。皇帝也看出了這裡頭的古怪,冷冷地問:「怎麼回事?」


  皇后不敢說話,只是不停地在太后眼前磕頭。


  「給我起來!」太后怒道,「一把年紀,做了錯事之後還有這樣的舉動,也不怕丟人!」


  皇后低泣:「是。」哀哀怨怨地起了身。


  「傷口是怎麼回事?」太后冷冷道,「讓我看看。」


  皇后不敢拖延,撩起了裙子和白絹中褲。


  皇後人到中年,保養得宜,全身皮光肉滑,白皙細嫩,膝蓋也不例外。只是,在這白皙細嫩之中,卻有二十來個細細密密的黑點並排而列。這些黑點之上,還各自蒙著一點血痂,讓人一看就說不出的噁心。


  太后也不怕噁心,彎下腰,仔細看了看皇后的膝蓋,疑惑道:「你這是怎麼弄的?」


  皇后的傷不像普通外傷,倒像是一大排針孔。在後宮裡,倒是有「坐針氈」這樣的刑罰,可是,哪個不開眼的敢把這種刑罰用在皇後身上?


  「兒臣……」皇后心慌不已,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太后聽了一會,不耐煩道:「你再不說,是要等著我把獨孤信叫來,讓他請你開口么?」


  獨孤信是獨孤家的家主,他要是放棄了皇后,那麼,獨孤家就不會再為皇后說半句話了。皇后也知道這個道理,立刻驚恐地說道:「不,臣妾什麼也沒做!」


  她的自稱紊亂不堪,明顯是慌張得不行。太后眯起眼睛,重重地哼了一聲。


  「你的謊話,越說越不像話了。」她冷冷道,「叫葳蕤進來。」


  這時,這裡只有酈書雁是合適的傳喚人選。她溫順道:「是。」轉身出殿,走到葳蕤身邊,說道,「葳蕤,太後娘娘叫你進去。」


  葳蕤眼光一閃,閃閃躲躲地笑了笑,語氣倉促不堪:「啊,是太後娘娘叫奴婢,奴婢這就去。」


  酈書雁看見葳蕤的反應,倒是有些奇怪了。她望著葳蕤的背影,在她身後慢慢走著,陷入沉思。


  她明明只安排了王貴嬪一個棋子而已,葳蕤為什麼反應這麼奇怪?如果葳蕤知道內情,王貴嬪應該早就被皇后暗中處置了……


  進了內殿,葳蕤跪在地上,用力磕了幾個頭:「太後娘娘。」


  太后冷聲道:「葳蕤,你家主子做了什麼,你該知道的吧?」


  還好是葳蕤。皇后鬆了口氣,葳蕤對她一向忠誠,應該不會……


  「是。」葳蕤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奴婢知道。皇後娘娘用巫蠱之術,詛咒了貴妃娘娘。」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太后往後退了一步,眼角的皺紋都瞪了出來,顫顫巍巍地指著皇后:「你……」


  皇后也沒想到,葳蕤居然這麼輕易就背叛了自己。她看著葳蕤,半天說不出話。


  就連酈書雁,這齣戲的始作俑者,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她死活都沒想到,葳蕤居然這麼輕易就出賣了皇后。這簡直太不合理了!


  葳蕤抬頭,繼續說道:「娘娘膝蓋上的傷痕,就是跪在扎滿針的人偶上,戳出來的。那天,王貴嬪來,偶然說起她家鄉發生了一件事。」


  「什麼事?」太后扶了扶頭上的玉簪,急急地問。


  「王娘娘說,前些日子,她家裡的人過來,閑聊的時候,說起了一件懸案。」葳蕤口齒清晰,目光木然,毫無生氣,「說是她家裡有個女子死的蹊蹺,腸穿肚爛,七竅流血。後來,抓住了兇手。那人就是跪在自己的人偶上,又用木板系在人偶頸間,寫上了出生時辰等等,用來詛咒對方的。」


  皇后臉上精彩異常,怒道:「葳蕤,你胡說什麼!你不想想自己家……」


  她威脅到一半,便被太后厲聲打斷了:「你給我閉嘴!」


  「奴婢字字句句都是實話,絕不敢有半句隱瞞。」葳蕤閉上了眼睛,忽然又睜開了,「事已至此,奴婢不敢求皇上、求娘娘饒恕,但求一死謝罪!」


  她說完這句話,一頭撞向了一邊的柱子。


  砰地一聲,她的頭撞在承重柱子上。鮮麗的血花四下濺開,混著白花花的漿液,在地上四處流淌。


  長孫貴妃壓抑地驚叫一聲,捂住了眼睛。皇帝皺眉,單手把她抱進了懷裡,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母后,您怎麼看?」他問道。


  不對,太不對勁了。


  酈書雁掩藏住了眼裡的震驚,這件事太順利了,簡直像上天贈給她的禮物——又或者,是另一個圈套。


  「皇后,畢竟是皇后。哪怕做了天大的錯事,也代表著大越國的體面。」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太后卻不敢再下決斷了。她緩緩道,「她是一國之母,萬萬不可輕易定罪。照本宮看,還是先讓人進來抬走葳蕤,再把這件事推到她身上,把延福宮掘地三尺的好。」


  皇后表情微微扭曲。這個處置,雖然對她來說是最溫和的,可她還是想不通。


  好端端的,葳蕤為什麼會背叛她?

  長孫貴妃拍了拍胸口,滿臉驚魂未定:「陛下,臣妾出去一會兒吧。這裡血腥氣太重了……」


  皇帝無心多問,點了點頭:「蓮華色,你去吧。」


  貴妃「嗯」了一聲,看向酈書雁:「書雁,你陪我出來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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