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鑾駕

  太后是和等精明的人。她和皇后之間的紛爭,一定瞞不過她。與其讓皇后先告狀,倒不如她先出頭,把這件事在太後面前戳破。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果不其然,太后並不意外,只是嘆氣,「秋娘三四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和你置氣,真不成話。」


  酈書雁低頭不語。


  迄今為止,她還不清楚太后對這件事到底掌握多少,知道些什麼。為了避免穿幫,她只好按兵不動。


  「你別擔心。」太后以為她是害怕了,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有我在,誰都動不了你。」


  酈書雁並不相信這句話,卻還是感激地點了點頭:「是,多謝娘娘。」


  太后想想,又叮囑她:「你要是不想去見皇后,就別見她了。」


  實際上,她只是意思意思而已。太後知道,以酈書雁的性格,不會不去的。


  ——終於等到了一句能引出正題的話。


  酈書雁吁了一口氣,低下頭,躲避著太后的眼光。


  「娘娘,就算皇後娘娘真的那麼不喜歡我,我和她之間的關係也是斬不斷的。」她輕輕說道,「往後,皇後娘娘就是我的婆母了,我更不能躲她。」


  太後點頭道:「你能有這個覺悟,也算不錯了。」


  「我想向娘娘求個恩典。」酈書雁道。


  「什麼恩典?你說吧。」太后道。


  酈書雁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想求娘娘一起去延福宮一趟。」


  太后一怔,皺起了眉。


  她不太看得上皇后。正月已經過了一半,她卻只在除夕和皇后見了一面。


  酈書雁等了等,看太后沒說什麼,低聲道:「這實在是個非分的請求了,娘娘不答應,也是情理之中的。」


  太后揉了揉額角,搖頭道:「不,丫頭,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倒也不是真想陪酈書雁去,只是,她也確實很久沒和皇后坐下來,說幾句話了。


  她一直疑心皇后對自己不太恭敬,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她私下裡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態度。


  延福宮。


  酈敬容垂著手,等在正殿裡頭。


  這時,天光還沒大亮。葳蕤悄沒聲息地關了門,走到酈敬容身邊,步子還有些不利落。


  「酈小姐。」她對酈敬容略點了點頭,神態淡淡的,「娘娘還在睡著呢,你再等等吧。」


  酈敬容進宮的時候,才剛剛過了五更天。冬天裡天亮得晚,酈敬容心想皇後晚醒也是常事,便對葳蕤感激地笑道:「多謝女史。」


  葳蕤一怔,略略側身:「我地位卑下,當不起您的禮。」


  酈敬容一愣,心裡起了嘀咕。


  按理說,她也能算作皇後面前的紅人了。葳蕤身為皇后的女官,不說交好於她,也應該和她保持起碼的親密表象吧。


  為什麼在她眼裡,葳蕤對她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酈敬容正怔忡間,葳蕤已經回到了內殿。


  她又等了一陣,天光大亮之際,後殿才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酈敬容知道,這是皇后醒了。她連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裙,低著頭,站在了殿內。


  過不多時,皇后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從寢殿里走了過來。她看見酈敬容,和顏悅色地一笑:「你來得倒早。」


  酈敬容跪下行禮,磕了頭之後,起身說道:「不算早。就算再等娘娘一會,也沒什麼。」


  她這話說得奴顏婢膝,引得一群宮女側目。酈敬容恍若不覺,還是謙卑地站在那裡。


  皇后笑道:「不錯。」


  她在主位上坐下,試探著問道,「聽說,你兄長出事了。」


  酈敬容暗叫糟糕,第一時間把自己和他擇得乾乾淨淨的。


  「家兄確實犯下了大錯。」酈敬容謙卑道,「但他是他,臣女是臣女。就算再借臣女一個膽子,也不敢做出他這樣的事來。」


  皇后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毛:「嗯,起來吧。」


  酈敬容這人對自己的兄長居然能這麼絕情,哪怕只是個表態,也說明了這個人品性不好,不可深交。


  酈敬容正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沒想到,皇后已經在心裡定了她的死罪。


  「敬容,你是不是很討厭酈書雁?」皇后又問。


  如果前幾天的事真如王貴嬪所說,是酈敬容的失誤導致的,那麼,她就有必要考慮換一個棋子了。


  酈敬容果斷地搖頭。


  「並非如此,娘娘。」她又跪了下去,磕頭道,「當時,臣女只是想給酈書雁一個教訓。發現被她識破之後,臣女就立刻放棄了。」


  「哦?」皇后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這事倒奇了,王貴嬪和酈敬容各執一詞。如此一來,她倒不知道是相信王貴嬪好,還是相信酈敬容好了。


  她正在思索,門口的宮女突然傳報:「陛下駕到!」


  皇后全身一震,嬌麗的臉上頓時充滿了喜氣。她看向葳蕤,問道:「本宮的打扮還得體么?」


  葳蕤點了點頭。皇後放下了心,站了起來,理了理裙擺。


  皇后說話的時候,酈敬容已經跪在了地上,頭埋得低低的。


  「你這丫頭倒挺小心。」皇后注意到了她的舉動,唇角一勾,難得地誇獎了一句。


  酈敬容沒有回答。她伏在地上,心裡一陣慶幸。


  她當機立斷地跪下,不止是因為害怕衝撞了皇帝,也是怕皇帝看見自己的臉,對自己產生興趣。現在,皇后當她是一枚得用的棋子;若是皇后吃了她的飛醋,那……


  戶牗被人從外頭推開,一陣夾著細雪的清風吹了進來,吹得酈敬容一哆嗦。


  她看見,一雙明黃的緞面靴子從面前走了過去。在它旁邊,是一雙鑲著明珠、綉萬字不到頭花紋的鞋。


  緊接著,皇后的聲音冷了下去。


  「陛下萬福。」


  皇帝還未說話,一個溫柔繾綣而不失空靈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娘娘,這裡香氣重,悶得很。我出去透透氣。」


  「……」


  皇后一愣,面露難堪,陰沉地看著若無其事的長孫貴妃。


  皇帝卻沒拿長孫貴妃的話當回事。他笑了笑,點頭道:「去吧。蓮華色,你身子弱,透過氣就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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