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通敵
紫晴的態度幾乎可以稱為無禮。她狠狠盯著酈書雁,像是要從她身上挖下一塊肉。
「我知道,打從一開始起,你進我的院子,就不是抱著正經心思的。」
酈書雁沒和她一般見識,聲音仍然輕柔。
「那時候,我懶得和你計較。因為我不在乎這個。可你還要拿我的東西給人,這件事,我就沒法不計較了。」酈書雁的眼光落在一個積灰的香爐上頭,又像越過香爐,在看遠處的什麼東西。
面對酈書雁的冷靜,紫晴的勇氣像遇見了一盆冰水的火焰,慢慢地熄滅了。
她不死心,試著打動酈書雁:「小姐,奴婢上有老,下有小……」
酈書雁笑了一聲。
她想起壬寅宮變的時候,太后說過的話。——「你家裡的人死了,不過是死了幾個人而已。我身後,卻站著拓跋家上千口人」。
「你覺得,只有他才能發落了你家裡的人?」她冷冰冰地問。
紫晴囁嚅著,不敢回答。
酈書雁淡淡道:「你不妨試試看。只要你讓我吃上一點兒的虧,我就找個由頭,把你全家發落到西北,世世代代為奴為婢,永遠不得返京。」
「小姐……」紫晴的身體猛地抖動了一下。
「我現在再問你一次。」酈書雁道,「你答不答應替我做事?」
她直視著紫晴,神情泰然,像是沒看見紫晴眼裡的恨意一樣。
紫晴徒勞地瞪了她一會,肩膀垮了下來。
「奴婢照做就是了。」她頹靡地說。
正月的延福宮裡,鋪設著奢靡的紅底織金帷帳。正殿里燃著瑞腦,芳冽的香氣撲鼻。雖然炭盆也燒得火熱,到底給正殿平添了一點冷氣。
葳蕤抱著一隻鴛鴦眼珠的獅子貓,走到門口時,小心地把它放在了地上。
那隻貓被宮人訓得精乖無比,還沒來延福宮的時候,就聞慣了皇後身上的香氣。這時,它就循著香氣,一點點走到了假寐的皇後身邊,妙嗚妙嗚地叫了起來。
皇后睜開眼,看見腳下趴著一隻通身雪白的小貓。
她一向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見它全身上下一塵不染,當下就伸出手,把那隻貓抱了起來。
那貓不單不怕人,反而很享受皇后的懷抱,依戀地蹭了蹭皇后的胸膛,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真乖。」皇后逗弄著貓,綻開了笑顏。
葳蕤看那貓和皇后相處甚歡,一顆心放鬆了不少,也終於有底氣談正事了。
她屏息靜氣地走進正殿,福身道:「娘娘,貴嬪娘娘聽說您休息,在外頭候著呢。」
皇后撫摸貓兒的手停了下來。
今天稍早,她指使王貴嬪去破壞酈書雁的安排。想來王貴嬪是回宮交差來了。
「叫她進來。」皇后道。
片刻之後,王貴嬪緩步走進了正殿。她脫下大毛披風,遞給一邊的珠兒,對皇後行禮道:「娘娘。」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皇后笑著發問。
以王貴嬪的家世、地位,就算她為人再蠢,也總是能把事情辦好的吧。
王貴嬪的腳尖在裙下不安地蹭著地面,小聲道:「臣妾無能,沒能阻止她。」
皇后纖細白皙的手在貓兒身上停了停,眼裡冷光閃爍。
「王氏,」她的聲音涼涼的,「你是真的盡心辦事么?」
王貴嬪在皇後面前跪了下來。她借著袖子的遮掩,右手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逼出了兩滴眼淚。
「娘娘,您不知道,酈敬容實在是蠢笨如豬,笨得不可救藥!」她哭道,「臣妾已經教過她,要怎麼對付酈書雁,才能得個好結局。可她卻一點兒也不肯聽我的話,偏要死命對付那個酈書雁。您看,結果可不是沒成?」
對於王貴嬪的話,皇後半信半疑。可王貴嬪在她面前也算有點臉面,更何況王氏身有疾病,她也不能放任王貴嬪一直跪在地上。
「起來吧。」皇后不耐煩道,「本宮安排過你們成為母女,這份緣分,便不是閑雜人等能有的。王氏,你膝下無兒無女,晚年光景恐怕不好過啊。」
她這句話,精準地踩中了王貴嬪的死穴。
宮裡的人,最怕無兒女送終。王貴嬪有些動搖了。可她想起酈書雁說過的話,又下了決心。
「那孩子實在不好。」王貴嬪一徑搖頭,死活不肯,「求娘娘賜個恩典,讓臣妾領個別的女兒罷。」
皇後有些生氣,把貓放在了地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以為本宮的恩典是什麼?」她繞著王貴嬪走了一圈,聲音冷若冰霜,「是你想推就推,想換就換的?」
王貴嬪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糾正道:「臣妾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娘娘……」
她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怯生生地看著皇后。
皇后最不耐煩她這種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做派,怒道:「說!」
王貴嬪故意道:「臣妾在娘娘耳邊說吧。」
皇后瞥了她一眼,暗暗罵了兩句,還是貼近了王貴嬪。
王貴嬪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在皇后旁邊悄聲說了兩句。
葳蕤站在她們邊上,竟沒聽清王貴嬪說了什麼,只看見皇后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真有此事?」皇后聽罷,氣急敗壞地問。
王貴嬪點頭道:「自然是真的,臣妾哪敢騙您!」
「不像話……」皇后回到座位邊上,一拍桌子,「把酈敬容給我傳進宮來!」
她拍桌子的力氣不小,把一套茶具都震到了地上。那隻獅子貓受了驚,細聲細氣地叫個不停。
皇后聽得心煩,剛要下令把貓抱出去,王貴嬪便說了話。
「娘娘,這時叫她,難保別人覺得您是在插手這件事。」王貴嬪勸道,「不如過兩天,趁著元宵的時候,傳她進宮來。」
皇后想了想,勉為其難地點頭:「也好。」她看向王貴嬪,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心情消失殆盡,「你走吧,本宮乏了,要歇下了。」
王貴嬪也無意在這裡多待,爽快地屈膝告退了。
一路走到延福宮前,王貴嬪才吁出一口氣,若有所思地問身邊的珠兒:「本宮怎麼覺得,這心有點兒慌啊?」
珠兒也不知道,只好不說話。
「奇怪。」王貴嬪本來也不想讓她回答,只是搖了搖頭,滿臉的疑惑,「宮裡的事,我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