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反目

  他說完這句,轉身就走,也不回頭看酈書雁一眼。


  酈書雁轉過了身,神思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博古架。


  她指東,酈綽一定是會對她有所不滿的。可是,她並不後悔。


  「……算了。鋼刀架在脖子上,還想什麼後悔不後悔?」她咧開嘴,自嘲一句,推開了窗戶。


  窗戶打開的瞬間,她瞪大了眼睛,差點驚叫出聲。


  酈國譽正站在窗外,臉上滿是陰霾。


  「父親,你怎麼會在這?」酈書雁收起紛亂的思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剛才,她和酈綽沒說出什麼出格的話,酈國譽應該不會發現他們之間扭曲的關係才對。


  酈國譽聽見了她的話,卻還是沉默著。


  這種沉默,讓酈書雁很是不安。她皺著眉頭,語氣裡帶上了質問的味道:「父親,請您解釋一下,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停了停,勾起嘴角,「您不是……早就應該放棄我了嗎?」


  聽到這裡,酈國譽的嘴角微微往下一垮。


  「書雁。」


  他終於開了口,語氣苦澀莫名。


  酈書雁從沒聽過他這樣說話的時候,不由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她也有很久沒仔細看過酈國譽了。看到他眼角累積的皺紋、松垂的眼角,不由一怔。


  前世的時候,她自從出嫁,就很少見到酈國譽了。但是,在她的印象里,直到四十五歲,酈國譽也沒有今生的蒼老。


  她仔細地看了看,發現他的衰老來自於表情。酈國譽滿臉苦相,才四十歲,就有了五十歲的表情。


  「什麼事,父親?」


  酈書雁按下心裡的不舒服,繼續問道。


  既然酈國譽自己選擇了放棄她,她也不會蠢到繼續給他關心。就算酈國譽再怎麼博取同情,她也不會再去同情他的。


  「書雁,我是你的父親。」酈國譽慢慢說道,「但是,在你的父親之前,我還是江夏酈氏的族長、酈家的頂樑柱。」


  酈書雁唇角一揚。


  看,她就知道,酈國譽會為自己找理由的。他向來都喜歡這樣。


  「但是,書雁……」酈國譽惆悵地望著她,鬍鬚因寒冷和說話時吐出的水汽,結了一層薄薄的霜,「我永遠是你的父親。」


  他確實是她的父親,可是,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排在最末的位置。


  在她看來,酈國譽的辯解軟弱無力,甚至沒有一點道理。


  酈書雁溫婉地一笑:「是,父親。我省得的。」


  她懶得和他多計較,寧願快點送走他。


  「你……」


  酈國譽蹙眉,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他轉過身,雙手揣在胸前,走出了夜雪春雲。


  天氣寒冷,酈國譽的身影略略佝僂著,有種耄耋之年的感覺。


  酈書雁關上窗戶,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濁氣。


  不可否認,在那一瞬間,她確實對酈國譽生出了一種複雜的感情。他是她的父親,也是她幼年時一直景仰的人。


  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棄她……


  酈書雁苦笑,及時打住了自己的思緒。


  還好,她是個不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


  她搖了搖頭,揚聲道:「倪媽媽!」


  倪媽媽從外頭進來,問道:「小姐,什麼事?」


  她還以為,酈書雁有什麼事情急需處理。誰知道,酈書雁卻只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


  「獨孤夫人在哪裡?」


  姓獨孤的夫人有許多位,可要是有誰單獨說到獨孤夫人,眾人便有了一種默契,知道那是皇后的姐姐——獨孤夢華。


  「獨孤夫人……」倪媽媽一怔,「現在么?」


  酈書雁頷首:「正是現在。」


  「現在,獨孤夫人恐怕是在江南。」倪媽媽有點為難,「小姐要見獨孤夫人,恐怕不太容易。」


  聞言,酈書雁反而笑了。


  「誰說我要見她了?」她語氣輕鬆地反問,「倪媽媽,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倪媽媽一愣,深深地彎下了腰,向酈書雁道歉。


  「沒有,是奴婢妄自揣測了主子的意思。主子恕罪。」


  「沒什麼。」酈書雁微笑,「既然獨孤夫人今年不在長安,她的花會當然也就沒了影兒……」


  「小姐說的是。」倪媽媽不明其意,應和了一句。


  酈書雁美目幽深,看向倪媽媽。


  「既然沒有大花會,小花會也是好的,對嗎?」


  不等倪媽媽回答,她又說道,「既然獨孤夫人不在,我不妨拋磚引玉,先舉辦一個小花會,邀請一些名門閨秀參與,說不準,往後就會有人開一個大的……你說,是不是?」


  所謂的拋磚引玉,只是她隨口一說而已。酈書雁對這種事一向不熱衷,她的目的,一定不是這個。


  倪媽媽心裡清楚,遲疑道:「小姐,您要邀約誰?」


  「啊,這個么……」酈書雁微笑,「既然是小花會,那也不好邀太多人。我看,就約略請幾位相熟的千金,也就罷了。」


  「是。」倪媽媽道。


  「東府那幾位進京之後,還從沒和其他小姐交接過呢。」酈書雁從頭上拔下那隻劃過人臉的簪子,毫不吝惜地扔到地上,「你請她們過來,想必效果一定很好。」


  倪媽媽點頭道:「是!」


  酈書雁不可能一直沉寂著,被動挨打。倪媽媽知道,她這是要主動還擊了。


  酈書雁笑道:「你知道了,那就退下吧。我也沒有什麼別的事了。」


  「是,奴婢退下了。」


  倪媽媽看得出,酈書雁的眼裡殊無笑意,完全是皮笑肉不笑。只是,平時她雖然也笑得不真誠,卻沒有今天這麼讓人發冷。


  「酈敬容……」


  酈書雁輕笑一聲,抬足踏在發簪上。


  「韓氏。」她挑了挑眉,用力一碾。


  發簪上的玉石受不得力,被她一碾,頓時碎成了齏粉。


  韓氏和酈敬容都是東府的女眷,實際上,她們是一體兩面的。


  可惜,酈國興卻看不清這一點。他冒昧地把酈潤卿推出去,為酈敬容背黑鍋,自然把韓氏得罪得透透的。


  利用好韓氏,她的目的,也就不難達到了。


  酈書雁把發簪邊上的碎玉往旁邊踢了踢,想了想,又煩惱地擰起了眉。


  不論前世今生,她一直喜愛安靜,從沒在家裡聚集過女眷。這次,她又要怎麼招待她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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