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求告
讀到中午,倪媽媽進來,說道:「小姐,皇後娘娘派了帖子,叫您進宮。」
酈書雁眼神一冷,輕笑一聲。
皇后在這個節骨眼上派人叫她進宮,當然不會有什麼好事。她倒想看看,皇後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叫她去做什麼。
「好得很啊。」酈書雁笑吟吟地站了起來,笑容曖昧不明,「倪媽媽,找那件絳紅色、綉金的衣裳過來。」
按理說,她一個郡主,是沒有資格在皇後面前穿這麼富貴、隆重的衣衫的。可她偏偏就想穿。不但如此,她還想堂而皇之地問問皇后,她到底想要什麼?
倪媽媽不知道這裡頭的學問,按酈書雁的要求準備了衣衫。酈書雁笑意盎然地穿好,說道:「有勞媽媽送我入宮。」
倪媽媽正色道:「小姐。」
「怎麼?」酈書雁偏過頭,淺笑著看她,眼光卻是發涼的。
「沒什麼。」倪媽媽一驚,笑道,「媽媽只是想提醒小姐,今天天氣冷,小姐別忘了多加衣裳。」
「原來如此。」酈書雁收回視線,泰然自若道,「我會多加註意的,多謝倪媽媽。」
一路到了皇宮東門,迎出來的女官葳蕤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她眼巴巴地看著酈書雁,好像心裡憋足了話,要和酈書雁說個分明。
酈書雁有些奇怪。葳蕤刻意帶著她,走到了一條小路上,酈書雁也只當作不知道。
她倒想看看,葳蕤到底是要怎麼樣。
果不其然,兩人走到小路上,葳蕤就拋去了矯飾,一下跪在酈書雁面前,聲嘶力竭道:「郡主,求您救救奴婢!」
酈書雁靜靜地看著她,挑高了一邊的眉毛。
葳蕤看她這副表情,心裡越發沒底,頭磕得更勤了。
「奴婢和您,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也從沒對您不敬過……」她越說越怕,眼淚成行流下,「郡主,求您饒了奴婢,不不,求您讓貴妃娘娘饒了奴婢!」
葳蕤的眼淚落在地上,轉瞬凍成了冰珠。她的膝蓋隔了兩層棉絮,和地上的青石板挨著,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
「我為什麼要饒你?」酈書雁問道。
葳蕤一怔,沒法回答。
酈書雁又問道:「我尚且不知道貴妃對你做了什麼,如何救你?」
「這……」事涉貴妃,葳蕤更難以啟齒了。
「你要是不告訴我,也別怪我不救你。」酈書雁的表情淡淡的,說出的話也是字字冷漠。
雖然酈書雁只是平鋪直敘地說了幾句,可葳蕤知道,她說的沒有一點兒摻假的成分。她沉吟一下,用力磕了一個響頭。
「奴婢的家人,都在貴妃娘娘手上。」她哀求地看著酈書雁,「娘娘說,只要奴婢對郡主恭敬,她就不傷害奴婢的家人。」
酈書雁微微笑著,目光卻冷了下來。
她從來都不知道,長孫貴妃對她這麼關心。宮裡的事,她遠遠不是那麼清楚。
葳蕤繼續道:「奴婢從沒對郡主有過絲毫不敬,郡主,您……您就放了奴婢的家人吧!」
酈書雁涼涼道:「這件事,我並不知情。」
葳蕤一驚,仰頭看著她。
「我確實不知道。從頭到尾,我都不清楚。」酈書雁強調了一遍,低頭審視著葳蕤,「雖然我不知道這件事,但是,女史,你不妨想想。」
「想……什麼?」葳蕤遲疑著問。
「我若是貴妃,知道你向別人說出這件事,一定不會留下你的家人。」酈書雁的眼神深邃清冷,彷彿一直看進了葳蕤心裡,「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樣?」
葳蕤張口結舌,不知回答什麼才好。
被酈書雁這麼一提醒,她也後悔了。是啊,長孫貴妃也是個面寬心狠的主,得罪了她,自己哪有好日子過?
「我不告訴長孫娘娘。」酈書雁淡淡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也不用替我辦事。我只要你記住,你欠著我一個人情。如此,也就可以了。」
「多謝郡主。」
葳蕤的心終於微微鬆了一點,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關心則亂,她也是太關心家人了,才會失了章法。
酈書雁慢條斯理道:「皇後娘娘等了這麼久,一定也急了。女史還是現在就帶我去吧。」
「是。」葳蕤佝僂著身體,連聲答應,從地上爬了起來。
酈書雁蝶翼般的睫毛微微一動,眼裡波光粼粼,如同一泓春水。
世界上沒有沒來由的愛,也沒有沒來由的恨。長孫貴妃幫她,固然可以為自己辯解,說她是因為長孫綏才這樣做。可從另一邊看,皇后害她,又是為什麼呢?
她一邊凝思,一邊跟在葳蕤身後,走進了延福宮。
延福宮裡,還是上次來時的龍涎、瑞腦香氣,裝飾卻改頭換面了。
華貴的波斯地毯鋪在地上,處處張著鮫綃帳幔,用綴著米珠的絲帶扎在柱上。看上去,和皇太后在時的延福宮,簡直不是同一間宮殿。
這也說明了兩代主人的氣質變化。酈書雁心想,皇后比起皇太后,還是少了些隱忍,多了些張揚的。
皇后坐在主位上,笑容和煦,遠遠地一抬手:「書雁來了,免禮吧。」
酈書雁道:「是。」她站起身來,對皇后一笑,目光深邃。
皇後面色一沉,剋制著叫人杖責她一頓的衝動,看向葳蕤:「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有些體己話兒,要和書雁說一說。」
她和酈書雁是未來的婆媳,有些私密話說,也是理所應當。葳蕤率眾退了下去,皇后的視線聚焦在酈書雁身上,臉色登時變了。
「酈書雁,」她走下丹陛,腔調陰冷,瞪著她道,「本宮命令你,離開清兒。」
酈書雁笑意不改,迎著皇后的視線。
「你憑什麼這麼看我?!」皇后被她看得心虛,氣急敗壞道,「你知不知道,本宮一個命令,就能讓你人頭落地?」
酈書雁輕笑:「臣女當然是知道的。」
「若不是顧忌著清兒喜歡你,本宮早就取了你的項上人頭!」皇后怒道。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再留面子,就沒有必要了。
酈書雁輕笑:「我的想法,和娘娘的倒是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