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瘋人
「這是你說的。」英國公沉聲道,「你別後悔。」
他已經從剛才的狂怒中清醒過來,心裡也知道,對於酈書雁一個弱女子來說,當面揭出她的私事,對她來說太殘酷了。
但酈書雁是李無上真的情敵,他對酈書雁也就沒了什麼好感。既然酈書雁自己找死,英國公也不想多管。他推開大門,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金仙公主冷笑:「你做出這種事,死得明白還是不明白,有什麼區別么?」
酈書雁憐憫地瞥了她一眼,緩緩道:「我早就告訴過你的,公主。」
「什麼?」金仙公主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酈書雁貼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啊,太笨了。我想讓你怎麼死,就能讓你怎麼死。想讓你死在什麼時候,就能讓你死在什麼時候。」
說罷,她大袖輕揮,也走出了房門。
金仙公主獨自留在裡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過了好一會,她才哼了一聲,一掌拍在案上。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她恨恨地說,「我倒要看看,你酈書雁還能高興到什麼時候!」
延福宮。
皇后水蔥般的指甲點在一朵蘭花上,笑道:「梁王送來的蘭花,這些天總算開了。香氣芬馥,無愧花之君子的美稱。」
梁王妃正坐在她對面,含羞帶怯地一笑。
「能得皇后嫂嫂喜歡,是這花兒前世積德。」
什麼皇后嫂嫂?皇后瞄了她一眼,心裡暗暗嗤道。
皇后就是皇后,嫂嫂就是嫂嫂。梁王妃真是個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她心裡把梁王妃罵得一錢不值,面上卻還是笑盈盈的,問她:「你今日進宮,去沒去太後娘娘那兒?」
「已經去了。」梁王妃答道,「王爺得了一串紅珊瑚佛珠,讓妾身給娘娘送去呢。」
皇后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
她背過身,匆匆道:「啊,那倒也不錯。梁王是個有心的。」
——梁王一直琢磨著討太后的歡心,簡直沒出息到了極點。皇后又是不屑,又是歆羨。她怎麼就不能討太后的喜歡呢?
梁王妃含羞一笑,沒有言語。
兩人安靜了一會,葳蕤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內殿。
「娘娘,」葳蕤附在皇后耳邊,低聲道,「采萍沒辦好差。」
皇后臉色劇變,霍然站了起來。
看見梁王妃驚奇的臉,皇后勉強笑道:「是兩個不懂事的低位嬪妃鬧了起來。梁王妃,你先走吧,本宮還得去管一管這事。」
梁王妃不疑有他,退了出去。
梁王妃走後,皇后也懶得維持平安的表象了。她表情猙獰,一把抓住葳蕤的手:「怎麼回事?!」
葳蕤疼得咧嘴,壓低了聲音:「死的不是金仙公主,是英國公家的女兒,李無上真。」
皇后表情變了幾變,放開了葳蕤,冷笑道:「不管死的是誰,酈書雁倒了大霉,這就夠了。」
至於采萍,辦砸了差事,是不能留了。皇后眯了眯眼睛。
葳蕤不知道皇后的想法,只覺得鬆了口氣:「是。」
游雲觀和往常一樣安寧。
幾個小道姑打掃著庭除,面目安然,還不知道李無上真已經出了事。
英國公打馬至此,看見這一幕,悲從中來,放聲痛哭。
小道姑們多半是不認識他的。有幾個離得近些,丟了掃帚,跑了過來。為首的道姑稽首道:「檀越,貧道有禮。不知檀越因何哭泣?」
英國公怒道:「還做什麼出家人?無上真死啦,不做了!沒了,什麼都沒了!」一揮馬鞭,衝進內室。
道姑們知道李無上真的名字,一時相顧失色。
酈書雁和慕容清共乘一騎,稍稍落後於英國公。慕容清下馬,又抱著酈書雁下了馬,滿面寒霜,進了游雲觀。
道姑們正在為主人而哭,也沒心思管,就這麼放他進去了。
「慕容清……」酈書雁微覺不安,回頭看著他。
慕容清眼眸微黯,似乎有火焰在其中燃燒。他輕聲道:「一會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要開口。」
「你這是……」
酈書雁還來不及問,就被慕容清拉進了裡間。
裡間是李無上真的書房。英國公已經在裡頭埋頭翻找了一會。
他大概是什麼也沒找到,越是找,臉上的神情就越慌急。
酈書雁看得惻然。可她和英國公已經站到了對立面上,也就不想再做出好心的樣子,勸慰於他。
慕容清右手環在酈書雁的腰際,面容清冷,看著英國公。
英國公的動作慢慢放緩,眼中的光芒也漸漸退去了不少。
「沒有……」
他終於翻完了書房的最後一點空間,頹然地垂下了手。
什麼也沒有。
李無上真的書房裡,乾淨得像沒有人使用過。墨是新的,筆也是剛泡好、還沒蘸過墨的,當然也沒有寫過字的紙。
酈書雁眉尖微蹙。李無上真是認字的,不但認字,也很有才情。
這樣的人,她的書房怎麼會幹凈成這個樣子?
慕容清冷然道:「英國公,孤體恤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先前你得罪了弘農郡主,孤就不計較了。」
英國公花白的鬍鬚微微抖動著,嘶聲道:「這讓老夫怎麼相信?無上真死了,死成了這個樣子——總有人該負責吧!」
酈書雁道:「我記得,李道長是唐嘉禎唐先生的高足。」
「……」英國公瞪著她,一言不發。
「唐先生是杏林國手,他一定能認出,李道長中的是什麼毒。」酈書雁微微頷首,委婉地說,「先前,金仙公主在酈府居住時,舉止就不太正常了。國公,對於她的話,您還是要審慎一些。」
英國公心一寒。
酈書雁一說,他才記起金仙公主的名聲。他不由得後退了兩步,撞在書架上。
「瘋子……」他喃喃道,「都是瘋子!」
「英國公,望你慎言。」
慕容清眉頭微皺,「天家容不得毀謗。」
英國公的肩膀垮了下去,垂頭喪氣。
「是。」他苦笑一聲,「老臣……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