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尺素

  李南風嘴上說著不會去燒軍械,實際上,次日晚上,她就跑到了私藏兵器的倉庫。


  守倉庫的人眼尖,看見這位得寵的妾室來了,急忙迎了上去。


  「夫人,這是那陣香風把您吹來了?」


  「少廢話。」李南風冷冰冰地說,「把庫房鑰匙給我。」


  她和豆盧攸、酈國譽之類的人接觸久了,看這種人,覺得本能地厭惡。


  「小的不敢藏私。」那守衛急忙解釋,「只是,您確實不能進倉庫。這裡是餅家重地……」


  李南風冷笑:「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我不配看你這倉庫里的東西,是不是?」


  「……」


  守衛心裡叫苦。


  李南風本來就自卑,越說越氣,厲聲道:「今天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要進去!」


  「我的祖奶奶,您是中了什麼邪啊!」


  守衛畢竟是鄉下出身,一時情急,乾嚎起來。


  李南風被他一嚎,清醒了不少。她回頭一想,也覺得自己今天的舉動太衝動了,急忙踹了他一腳:「你不要命了?!」


  守衛被踹翻在地,還是不停地乾嚎。


  李南風又急又怕,直接就往回走。


  「她倒是挺聰明。」慕容清躲在暗處,輕聲說道,「這下,你也能放心了吧?」


  酈書雁神色微妙,輕輕地笑了。


  「我放心了。」她攀住慕容清的頸子,「走吧。」


  李南風回到「長信宮」里,第一件事,就是讓侍女去找酈書雁。


  侍女自然聽她的話去找,回來卻是徒勞無功。


  她怯怯地說:「娘娘,她……不見了。」


  李南風眼前一黑。


  「什麼不見了?明明是走了!」她暴怒起來,「酈書雁這是走了,早就去外頭逍遙快活了!」


  侍女跪在地上,不敢回嘴。


  李南風越說越氣,把一堆零碎的東西砸在地上。


  兩天之前,酈書雁說過的話不期然地在她耳邊響起。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她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句,表情似哭似笑。


  王侯將相是否有種子,她不知道。可是,酈書雁這樣的好出身,好夫婿,她卻一輩子都沒有。


  李南風用力推倒了一尊銅製香爐,眼裡滿是瘋狂。


  她不甘心!世界太不公平了!


  回到山崖之上,倪媽媽心疼地看著酈書雁:「小姐,幾天不見,你怎麼……」


  「血色又少了?」酈書雁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倪媽媽嘆道:「可不是么。」


  酈書雁搖了搖頭,有些遺憾:「什麼血色不血色的,倒是不要緊。我遺憾的是,李南風沒有把軍械庫點燃。」


  「這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慕容清摸了摸她的頭髮,輕聲斥責,「就知道亂想。」


  酈書雁卻輕聲道:「她的精神,本來就已經瀕臨崩潰了。讓她去燒軍火庫,也不是很難辦到的事。」


  「小姐,李南風是誰?」倪媽媽問。


  「李南風是她過去的丫鬟。」慕容清聲音冰冷,「我沒想到她會躲到這來,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和豆盧攸勾結在一起。」


  酈書雁卻不以為意:「往後的事,有誰會知道。」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來時的方向,「我想,我走之後,李南風的好日子也該結束了。」


  「她對小姐不敬,這還算便宜了她。」倪媽媽道。


  酈書雁沒有回答,遠遠地看著懸崖對面。


  酈綽依然披著氅衣。在他身邊,王叫天牽著馬,看樣子,像是正在和他說著什麼。


  「大哥就這麼走了,連句話也沒留么?」酈書雁問。


  倪媽媽小心地看著慕容清。見他的表情沒有什麼不對,才說:「留了是留了。」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酈書雁。


  慕容清站了起來:「我去另一邊看看。」


  「你不用避嫌。」酈書雁道,「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可避嫌的。」


  慕容清認真地看著她:「不是避嫌。」


  「那是什麼?」酈書雁一怔。


  「我已經贏了,再為一封無關緊要的信……」慕容清說到這裡,略停了停,「實在難看。早知如此,不如不看。」


  酈書雁一哂,自己拆開了那封信。


  信上是酈綽的字跡。他學了一筆好字,鐵畫銀鉤,秀麗圓熟。那封信倒也簡單,只寫了短短几行。


  「妹書雁芳鑒。今日既別,再會難期。白駒過隙,年華如駛,與君相交,倏忽已經一稔。


  「予資質魯鈍,心性未定,幸得君之青眼愛重,感甚愧甚。房契、錢鈔諸物,皆置之箱奩,為汝添妝。


  「嘗聞烏孫山陽有異草,俗人不知其名,呼為冰川雪蓮。願為吾妹取之。」


  酈書雁讀完,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酈綽的口氣,不像是要暫時離開,倒像是要一去不回……


  還有,他是怎麼知道冰川雪蓮做藥引的事?

  「小姐,大公子讓我告訴您,背面還有。」


  倪媽媽見酈書雁臉色不豫,小聲說道。


  酈書雁翻過信紙,只見信紙背後題了一首詩。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酈書雁輕聲讀了出來,心裡一酸。


  她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這位大哥,才氣是極好的,不然也不會中狀元了。可他最好的才氣,卻不在四書五經上……」


  而是用在了讓人難受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向誰說的。可她總覺得,這句話要說出來。


  「罷了。倪媽媽,」她收起了難得一見的傷感情緒,笑了笑,「獨孤家主的隊伍,什麼時候到這裡?」


  倪媽媽微訝:「小姐怎麼知道,獨孤家主要來這裡?」


  「豆盧攸就在這,殿下總不會平白放他走的。」酈書雁靜靜說道,「憑著你們幾個,不管怎麼,也對付不了他們的人馬。思前想後,只有獨孤信帶兵過來,才是正道。」


  她一邊說,一邊把那封信連信紙帶信封,一起撕成了粉碎的小片。她的話說完,信也剛好撕完了。酈書雁一揚手,看著雪片般的紙片在空中飛舞。


  「是。」倪媽媽連連點頭,「確實是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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