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神醫
酈書雁大急,拚命掙扎。山風和落下時的風勢壓得她張不開口,眼圈血紅。
他是要做什麼啊!
她命不久長,可他還有一輩子好過,為什麼要這樣?!
短短的一呼一吸里,無數個念頭從她腦中一閃而過。
慕容清脊背撞在水面上,激起一大片水花。酈書雁被嗆得咳嗽不止,死死地拽住了慕容清背心的衣服。
慕容清一動不動,酈書雁心裡一涼,拚命往岸上游去。
她幼時在維揚長大,鳧水對她來說是常事。她知道,慕容清已經失去了意識。她更清楚,只要自己放開慕容清,他就絕不會再有存活的機會。
她用盡全力,又拖又拽,雙手凍得失去了知覺,總算是把慕容清拖上了岸。
慕容清臉色雪白,躺在岸上,生死不知。酈書雁的力氣耗盡了,伏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肺一帶痛得死去活來。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清的手輕輕一顫。酈書雁的心懸到了喉嚨,從慕容清身上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臉:「慕容清!慕容清,你醒醒!」
她自認為出手很重,拍在慕容清臉上,卻連撓癢的力道都達不到。酈書雁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脫力了。
慕容清眼皮動了動,微微張開了眼睛。
「書雁……」他咳嗽一聲,「我還活著?」
「你當然活著!」酈書雁並不想哭,眼淚卻一直流了下來,「我討厭你!慕容清,你聽見了么?我討厭你!」
慕容清嗆咳出聲,蒼白的唇角卻露出了笑意:「沒關係的。」
酈書雁一愣。
「只要我還愛你就好了。」慕容清輕聲說。
酈書雁還未來得及說話,兩岸的山石之間,有人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冷笑。
說也奇怪,山谷里陰風怒號,就算有人說話,也絕難聽見。可這聲輕輕的冷笑,卻能被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慕容清掙扎著坐了起來,大聲道:「是哪位前輩高人,不妨出來一見!」
「好小子,你倒有幾分骨氣。」
一個青衣老者從一塊大石后繞了出來。他長了一部雪白的鬍鬚,頭髮用一塊藍布裹著,眼中精光四射,手裡拄著一根老舊的黃竹拐杖。
慕容清看見他的相貌,立刻用盡全力站了起來,對老者一抱拳。
「不知這位前輩是不是姓唐?」
酈書雁凝視著他,心中酸澀不已。
慕容清心高氣傲,她是知道的。她也不願意看著他為了自己,做這麼違背心性的事。
「小子,我是姓唐。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老人呵呵一笑,「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慕容清自從醒來,就知道自己的肋骨有一根斷了。他又咳嗽了一聲,口角溢出血絲。
老人手撫長須,笑道:「不止斷了,還扎進了肺……有趣得很,有趣得很。」他問慕容清,「小娃娃,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小姑娘?可這小姑娘身中奇毒……」他搖了搖頭,眼睛卻閃著幸災樂禍的光,「怎麼,居然還是兩種?不好治啊。」
他說得出這番話,一定是傳說中的神醫,唐嘉禎了。
慕容清毫不遲疑地點頭:「唐前輩,請您救救她!」
哪怕有一線希望,他也會一直堅持下去。
酈書雁用力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唐嘉禎。
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小娃娃,你旁邊那個閨女,比你可明白多了。」老人笑道,「這樣罷,看在她聰明的份上,我就姑且發發善心。」
慕容清雙眼一亮,重複了一句:「請您救救她!」
他說話的時候,力氣用得大了,又有一股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酈書雁伸出手,用乾淨些的手背擦掉了他嘴角的血,目光愈加森冷,死死盯著唐嘉禎。
他若是敢做出危急慕容清的事,她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非要送他下地獄不可!
唐嘉禎的視線對上了酈書雁的。他愣了愣,笑了。
「女娃娃,你挺有意思。」唐嘉禎搖頭,「可惜,我早就不收徒啦。不然,我倒是能考慮考慮收你為徒,把我這一身武藝和醫術全都傳給你。」
酈書雁沉默不語,眼神似乎能凝結成有實質的堅冰。
「我是大夫,會救人。」唐嘉禎笑道,「可我只能救一個。」
「……」慕容清愣住了。他心裡那種不祥的預感終於成了真。
「怎麼,你們自己想想,救誰才好?」唐嘉禎一邊笑,一邊走近了他們。
在不明就裡的人眼中,唐嘉禎容貌清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正是一副威嚴的相貌。可誰知道,這副威嚴的相貌底下,竟然流著無窮無盡的惡毒。
「你說的是真的?」酈書雁冷聲問道。
唐嘉禎點頭:「當然。老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行。」酈書雁頷首,「我們本來和你素不相識,你能救一個,已經不錯了。」
「這還像話。」唐嘉禎撫掌大笑,「老夫越來越喜歡你了!」
「救她。」慕容清沉聲說道。
酈書雁狠狠地瞪了慕容清一眼,指著他說:「救他!」
慕容清剛要說話,酈書雁便打斷了他:「你到底聽不聽我的?!」
她這副樣子,哪還像個堂堂的郡主?慕容清失笑,定定地看著她:「只有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
「你……」酈書雁正無計可施,忽然靈光一閃,在袖子里摸索起來。
慕容清和唐嘉禎不明其意,都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找到了……」酈書雁的手指觸到了一個圓圓的瓶子,大喜過望。她拔出了瓶塞,揚手往慕容清臉上一灑。
唐嘉禎嘖嘖稱奇:「女娃娃,你這麼個不想活法,我還是頭一次見。」
「那又如何?」酈書雁收起瓷瓶,滿不在乎地往手上吹了吹。
慕容清正要問她做了什麼,頭腦驀地一沉。
「書雁……你……你……」
他終於明白酈書雁做了什麼,卻已經來不及了。
酈書雁想抱住慕容清下落的身體,力氣卻不夠,反而被他帶得倒在地上。她狼狽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