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撲朔
造化弄人。
當天夜裡,五姨娘和硨磲雙雙被縊殺在將軍府中。
但是,將軍夫人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她殺了八百餘人,被燕三交給涼州的人,一路押解到了京城。
此案一出,全城大嘩。夫人被解送京城那天,不少人專程走出家門,就是為了一睹這位蛇蠍毒婦的真容。
穆赫樓將軍混在人群之中,悄悄看著夫人的囚車。
他對這位妻子沒什麼感情。自從知道她靠飲用人血來保持青春,原本的寡淡更是變成了厭惡。
雖然如此,可他還是不想看見這一幕——自己曾朝夕相對的女子任人品頭論足的樣子。
穆赫樓將軍正要轉身離去,夫人卻看見了他。她咧嘴一笑,笑容古怪。
「室里!」她高聲嚷叫,「室里呀!」
將軍渾身一顫,不敢回頭。
他頭一次發現,自己的名字如此令人恐懼。
夫人望著將軍的背影,笑容越發明艷甜美。
「室里,我知道你怕我!」她的嘴角詭異地揚起,「沒關係,我對你有心就夠了。室里,我們來世再做夫妻!」
說完,夫人哈哈大笑,笑聲張狂無比。
她太可怕了……
穆赫樓將軍一呆,一陣恐慌襲上心頭。他連滾帶爬,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自從得知酈書雁中毒加深,慕容清便晝夜兼程,趕赴天山。
為了速度,他索性把缺的軍隊。鏢局的人更是紛紛遣散,只留下了一個功夫高強的王叫天。
這日,一行人走到了一處山谷附近。王叫天是老江湖,自告奮勇前去探路。
他走的時候神清氣爽,回來之後,卻是滿頭大汗。
「怎麼回事?」慕容清沉聲問道。
王叫天道:「前頭有官兵在屠村!」
這裡已經接近天山了。慕容清問:「是回紇的兵,還是大越的兵?」
王叫天道:「回紇兵!」
原來是回紇兵。酈書雁放下了心,道:「若是回紇兵,那還好說一點。」
王叫天奇道:「為什麼?」
酈書雁說道:「此處接近三國交界,回紇、突厥和大越的人,都可能在這裡出現。回紇兵有糧草,突厥人是沒有的。」
她想到了一些鮮血淋漓的事,蹙眉道,「他們搶東西的時候更凶,更不要命,搏鬥起來,也更兇惡。」
在場眾人或多或少,都對戰亂有所了解,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時,有一道細細的聲音叫道:「不是的!大越的兵怎麼會打大越的人?!」
酈書雁一愣,抬眼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只見一個細瘦伶仃的兵士站在河畔,大大的眼睛里,有淚水滾來滾去。
倪媽媽剛想訓斥這個軍士,酈書雁忽地瞠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雲珠?你怎麼來了?!」
張雲珠和酈書雁一起在宮中做過女官,又在她被為難的時候為她出過頭,情分不同平常。
「我……」張雲珠臉頰一紅,「爹爹叫我嫁人,我不肯嫁。酈家妹子,在涼州城裡,我就看見你了。」
「可你怎麼會來這?」酈書雁滿臉不可思議。
她混進去的,不是普普通通的軍隊,而是慕容清親自培養出的精銳。在他們面前,張雲珠居然還能撐這麼多天,一直沒有掉隊……
她的力量也太可怕了!
「我不想嫁人。」張雲珠急切道,「我想和哥哥一樣,做個大大的英雄!」
「你哥哥是誰?」慕容清沉吟著問。
張雲珠面現自豪:「回殿下,家兄是歸德中郎將,張攸。」
「孤聽過他。」慕容清淡淡道,「是個不錯的苗子。——書雁,你過來。」
他走到一棵稍遠的樹下。酈書雁看了張雲珠一眼,跟了過去。
「怎麼了?」酈書雁問。
慕容清看向遠處羞澀不安的張雲珠,輕聲道:「書雁,很奇怪。」
「哪裡奇怪?」酈書雁茫然。
「出發之前,燕三檢查過他們每個人的狀況。」慕容清搖頭,「確定都是精壯的漢子,受得了馬上顛簸,才肯放行,允許他和我們一起上路。」
……精壯的漢子?
酈書雁啞然。
她看了看張雲珠,又看了看慕容清,再看了看燕三。
無論怎麼看,她都看不出張雲珠是精壯漢子。
「會不會……是燕三看錯了?」她遲疑著問,繼而否認了自己的猜測,「算了。燕三不知看過多少人了,怎麼會看錯呢?」
慕容清嘆道:「是。他不會看錯的。」
「可我還是不信……」酈書雁忍不住又看向張雲珠,恰好看見她脫下頭盔,在打理一頭如雲秀髮,「你看,她一舉一動都是女氣,哪兒像個男人啊?」
慕容清長呼出一口氣,心裡的疑惑更多了:「我也不知道。」
「罷了。」酈書雁道,「晚上宿營,再問燕三就是。」
慕容清道:「也好。我帶上人馬,先去把那隊回紇兵殺乾淨好了。免得他們四處遊盪,惹人厭煩。」
他在她面前提到殺人,已經越來越自然了。
酈書雁默然頷首。
慕容清帶走了一隊人馬,留下另一部分守在此處,專門保護她。酈書雁回到岸邊,張雲珠立即黏了上來。
「書雁,你告訴我,」她搖著酈書雁的胳膊撒嬌,「我們大越的兵從不欺負百姓,對不對?我哥哥說,他們治下甚嚴,怎麼會有那種事發生呢?」
酈書雁眼波一閃,沒有出聲。
其餘的人也都裝作沒有聽見,各自準備著自己的事情。
張雲珠有些失望:「書雁……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酈書雁搖頭,深深地看進了張雲珠的眼睛。
她眼中一派天真,還是那個沒什麼心機的少女。酈書雁自信不會看錯,但慕容清的話時時在她耳邊盤旋,她也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
酈書雁覺得,還是先回答張雲珠的問題為好。她想了想,委婉地說道:「大越的官兵也是人,也會有飢餓、寒冷之類感覺。有時候,百姓在他們眼裡不是人,而是藏著糧食、衣服的倉庫,甚至……」
倪媽媽道:「還是老奴說罷,沒的髒了小姐的嘴。」她看向張雲珠,語氣疏淡,「甚至是活生生的食糧。張……張小姐,事情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