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斬佞
銀鈴聲漸漸密集。慕容清漫不經心地笑:「沒看見人,倒是先聽見聲音了。韋太守,你這兩個美人兒選得挺不錯。」
韋太守大為得意,還是謙虛道:「她們能得到殿下的賞識,是三生有幸。」
這時,那兩個少女的身影,終於在門口出現了。
這兩個少女高矮胖瘦、穿著打扮都是一樣,連面容也完全相同。都是高鼻深目,眼珠是湛湛的碧色。一個額前戴了一塊碩大的琉璃,另一個的耳飾則是雪白的硨磲。
她們大概是經過專門的訓練,走路的時候,手腳擺動的幅度都差不多。走到慕容清面前,她們同時跪下,齊聲道:「秦王殿下。」
「有意思。」慕容清掀了掀眉毛,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韋太守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有些忐忑。
「殿下的意思是……」他試探著問。
慕容清笑道:「許多人專愛收集成對的東西。瓶子要成對的,碗碟也要成對的。就連丫鬟,也是成對的看著舒服。——著實是捨本逐末了,是不是?」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是笑著的。可韋太守卻分明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壓力。
韋太守越發不安,剋制著跪下磕頭的衝動。
聽慕容清的意思,他似乎對這種行為沒什麼好感。難道自己又下錯注了?
「這兩個丫頭都擅長些什麼?」好在慕容清忽然把話題轉開了。
韋太守身上的壓力陡然消失。壓力消失了,他卻差點癱倒在地,強笑著回答:「無非是些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下官也是機緣巧合,得了兩個波斯胡姬,難得的是,都是處子——」
「你既然知道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還敢拿來搪塞孤?」
慕容清驟然變色。他冷笑道,「韋太守,你到底有什麼居心?」
韋太守又感受到了那種壓力。這次,他沒能頂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秦……秦王殿下,」他花了半天時間,才想明白該說什麼,「您,您可不能……不能啊!」
事急從權,他也只能把底牌拋出來了!
「說話顛三倒四。」慕容清淡淡道,「你這種貨色,也配當涼州的太守?」
涼州一向是邊塞。大越居馬上得天下,把突厥、回紇人打得落花流水,往西直撤到祁連山脈。涼州太守能過上安生日子,還是這幾十年以來的事。
「茲事體大,殿下無論如何也要聽下官說完!」韋太守咬牙,下定了決心,掙扎著起來,附在慕容清耳邊,「您可知道……」
他的聲音漸漸轉輕,似乎是怕別人聽見。
慕容清的神情卻越來越陰鬱、冷酷。在他身上,竟然隱隱出現了暴戾的氣息。
韋太守好不容易說完,支撐著他的那股精神消失不見。他癱軟在地,大口喘息著。
慕容清臉色變幻數次,最後恢復淡漠。
「你都說完了?」他問道。
韋太守面如土色:「說、說完了……」
「說完了就好。」慕容清伸出手,從燕三腰間抽出腰刀,眉梢眼角猶自帶著淡薄的笑意,「說完了……就安心地上路罷。」
刀光耀眼,在狹窄的廳堂中化作一道雪亮的白練。韋太守瞪大了眼睛看著慕容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慕容清將腰刀遞還給燕三,低頭撕下白袍一角,仔細地擦凈了手。
他把染上血珠的布片擲在地上,負手而立。
韋太守張開了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發出了像拉風箱一樣的咯咯聲。他捂住喉嚨,驚恐地看著慕容清,眼睛瞪得大大的。鮮血迅速從他頸子的裂口處湧出。
韋太守感覺得到,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他想說話,卻發現自己除了嗬嗬聲,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慕容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犯的第一個錯誤,是跟錯了主子。」他輕聲說,「第二個錯誤,是在我面前,出賣了你先前的主子。」
看到汩汩流淌的鮮血,琉璃和硨磲也意識到了事情有變。琉璃嚇得連連磕頭求饒,硨磲則是癱坐在地,咿咿啊啊地比劃著什麼。
慕容清看了硨磲一眼,心想:這胡姬多半是漢話學得不怎麼熟,遇見急事,就用回了故國的語言。
倪媽媽厭惡地看了看兩個美姬,問道:「殿下,她們留不留?」
慕容清神色毫無起伏,微微搖了搖頭。
從他還是秦王世子的時候起,做事就不喜歡留把柄給別人。這回他殺了一員不小的官,更沒有把把柄留給別人的道理。
倪媽媽拔出一把匕首,道:「是!」就要動手。
「且慢,倪媽媽。」
酈書雁推開了門,從卧房緩步走了出來。她繞過地上四處蔓延的鮮血,看了看太守的屍身。
她直起身,問慕容清:「你殺她們是為了封口,還是為了什麼?」
「書雁……你……」
這一刻,慕容清的表情複雜無比。
他一直有不擇手段的一面。但是,他從沒想過把這一面在酈書雁面前展示。
「別誤會,」酈書雁嘆息一聲,聲音柔和了不少,「我倒不是攔著你殺她們。只是,你難道沒有發現另一件有趣的事么?」
慕容清蹙眉:「有趣?」
酈書雁頷首:「不錯。」她從太守的烏紗帽內側,取下了一片雪白的花瓣,「看。」
慕容清眼神一凝。
這種花瓣,和酈書雁昨天沾到的一模一樣!
「你叫琉璃,是么?」酈書雁看向琉璃。她拈著花瓣,笑容親和,「你可知道,這種花兒是哪裡來的?」
酈書雁長得斯文秀麗,態度又和氣,琉璃不自覺地對她放鬆了戒心。
「我……不,奴婢也不知道。」琉璃擦了擦眼淚,心有餘悸,「奴婢只是跳舞的,真的不知道。」
見她答不上來,倪媽媽和燕三多少有些泄氣。
「有時候,沒有回答就是回答。」酈書雁笑著說,「琉璃,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罷。」
她還是有用的?!
琉璃美眸瞠大,一眼看去,像兩盞碧色的燈火。她哽咽著問:「夫人,我……我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