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即將遠行

  直到這天結束,酈書雁也沒再提過酈綽。倪媽媽的心也就放下了。


  到了戌時,酈書雁向例要去睡覺。她坐在梳妝台前,看紫藤拆著髮髻,突然問:「當初,你們為什麼要放秦王進我的卧房?」


  紫藤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手上的動作一停,看向春柔。


  春柔也沒想過。她問:「小姐怎麼問起這個?」


  「我只是想知道……」酈書雁蹙眉,「罷了,我也沒想知道什麼。」


  她想知道,自己對慕容清的感情是什麼樣的。


  倪媽媽和酈綽只是見過幾面,就知道酈綽對她情根深種。那麼,她如果真的喜歡上了慕容清,紫藤和春柔……


  總該知道的吧?


  紫藤想了想,為難起來:「這個……奴婢可就說不準了。」她嘟起嘴,「他畢竟是您的未婚夫婿啊,奴婢放他進來……也沒什麼罷?」


  春柔赧然:「奴婢和這丫頭也是一般的想法。小姐畢竟是秦王的未婚妻,不算壞了名節。」


  酈書雁略一點頭,沒說什麼。


  月華如練,透過窗紗傾瀉在屋內的傢具器用上。


  酈書雁下了床,穿上繡鞋,走到梳妝台前,挑亮了燈。她摸出一個盒子,指尖用力,打開盒蓋。


  只見盒裡密密地鋪著一層層的銀票,最少的也是一百兩一張。酈書雁凝思片刻,點了點盒裡的銀票。


  不多不少,白銀萬兩。放在普通的家庭,能用上千年之久。


  酈書雁凝視著那些銀票,眼裡現出針尖般的一點憂愁。


  也許,她身上的毒是一個新的契機。


  她撿出兩千兩面額的銀票,放在袖裡,重新吹滅了燈。


  次日一早,酈書雁用過早膳,說道:「把幾個姨娘都叫過來吧。」


  胡姨娘的身世,她到底也是有了消息,還是告訴她的好。


  紫藤猶豫著說:「小姐,昨天夜裡,胡姨娘已經被打了一頓,逐出府了。」


  「為什麼?」酈書雁看向紫藤。


  這可真是巧了。她剛想告訴胡姨娘這件事,胡姨娘就自己走了。難不成冥冥之中,連上天都不想讓胡姨娘知道自己的身世?

  紫藤道:「她鬧著要見老爺。老爺見了她,她又說大小姐是殺了艾姨娘和蘇姨娘的罪魁禍首……」她低下頭,「老爺心煩,就把她趕走了。」


  「……竟然是這樣?」酈書雁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艾姨娘對胡姨娘的用心程度,絕不會比酈書雁對春杏的多。即使如此,胡姨娘還是對艾姨娘那麼感激,感激到奮不顧身嗎?


  酈書雁意興闌珊地揮手:「算了,叫郭姨娘和周姨娘來。」


  兩盞茶功夫過去,周姨娘和郭姨娘先後來了。酈書雁揮退身邊的婢女,微笑著說:「我要走了。」


  「走了?」周姨娘一愣,「小姐是要去哪裡?」


  酈書雁淡淡道:「山長水遠,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少則兩三月,多則一兩年,總會回來的。」


  ——她想去的地方,當然是天山。可她不會告訴她們。


  「小姐要去,不如帶上我吧。」郭姨娘嘆道,「我早就看開了,在哪裡都沒什麼分別。」


  酈書雁搖頭:「你還是在這裡的好。只有死人,才是不能爭的。你既然活著,當然就有無限的可能。」


  「和誰爭呀?」郭姨娘失笑,「和周姨娘嗎?」


  周姨娘是酈書雁一手扶植上來的親信,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和她去爭?

  酈書雁聲音淡漠,近乎蒼涼:「和誰爭?和命爭!」


  郭姨娘默然。


  單聽這一句話,酈書雁一點也不像十幾歲,倒像是三十來歲,已經到了千帆過盡的年紀。


  「我走之後,你們兩個互相扶持,好好過日子,就是和命爭了。」酈書雁微笑,「我要離開,也是有原因的。你們不用多想。」


  送走兩個姨娘,酈書雁算算時間,估計著酈國譽該散朝了,笑道:「去給父親請安吧。」


  說來好笑,自從她重生,請安這種事就從來都沒做過了。可酈府本來也就沒什麼平安和順可言,她不請安,酈國譽也沒空在乎了吧?


  酈國譽正在看底下人呈上來的信件。聽見酈書雁來,他自己也是一愣:「叫大小姐進來。」


  酈書雁緩步走進房間,在酈國譽面前盈盈一福:「父親萬福。」


  「免了。」酈國譽頭也不抬,「有什麼事,就快點說罷。」


  他們父女之間,還真是冷漠極了。


  酈書雁一直知道這件事,但是,在她即將遠行之際,還是難免心生感慨。


  「我想請父親假託我重病在身,卧床不起。」酈書雁從容一笑,「我好出一趟遠門。盤纏、仆婢已經備好,有勞父親為我遮掩一二。」


  「……」


  酈國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那你的婚事怎麼辦?」


  酈書雁道:「父親安心就是,我一定會回來的。」


  別說酈國譽不信這話,就連酈書雁自己也沒有多麼相信。


  她一心要去天山,只是為了不死在二十五六歲而已。至於會不會死在其他的死法上,她倒不在意。


  這條命本來就是賺的,多活一日,都是上天恩賜。酈書雁是個知足的人。


  酈國譽臉一沉,把信摔在桌子上:「你說得輕巧,名聲還要不要了!」他努力緩和了一下語氣,繼續勸道,「要知道,女兒家的名聲太珍貴了。你萬萬不能這樣做。」


  「父親到底是覺得女兒家的名聲珍貴,還是覺得我和秦王殿下的婚事珍貴?」


  酈書雁含笑看著酈國譽。酈國譽正要發怒,酈書雁又說道:「父親,女兒說話素來是這樣不中聽的,還請您多見諒。」


  酈國譽悻悻地坐了回去,死不鬆口:「我絕計不答應!」


  「父親,你可知道母親是怎麼死的么?」酈書雁問道。


  酈國譽一愣,臉色更加難看。


  「怎麼死的?」他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人不行了,不就死了么?有什麼好問的?」


  酈書雁收起笑容,淡淡道:「是中毒。」


  「中毒?」酈國譽一怔,神情鬆動,「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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