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江湖騙子
仙樂飄飄里,一個身穿鶴氅,頭戴高冠的道人緩步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清秀的童子。
想不到連打把勢賣藝的江湖騙子,也能混到今天的地步。酈書雁不由感慨。
「天師」停在了皇帝面前,對皇帝深深一揖:「陛下。」
「免禮。」皇帝沉聲道,「藍泰清,你快些算一算,誰是那個刑克了朕母親的貪狼星。」
藍泰清裝模作樣地掐算一下,對皇帝一稽首:「陛下,這不好算。」
「怎麼?」皇帝冷聲問道。
藍泰清臉不紅心不跳,順口胡說:「貧道修習的,乃是一股先天純陽真氣。宮裡的諸位娘娘都是女子,女子屬陰。」他又對皇帝一稽首,「貧道的純陽真氣剛在宮室之內遊走一圈,就遇到了阻礙。陛下恕罪。」
事實上,藍泰清幼年和能人異士學過幾年相面、摸骨的學問,只在這方面有些門道而已。至於什麼先天純陽真氣、扶乩請靈,則全是他自己順口瞎說的。
皇帝似笑非笑,淡淡地問:「那你說要怎麼辦啊,藍泰清?」
每次當著皇帝的面說謊,藍泰清的感覺都很不好。皇帝給人的感覺太過陰鷙,又太過聰明,似乎能看穿他所有的謊言,只是像看耍猴一般地看著他耍寶。藍泰清清清嗓子:「貧道斗膽,請兩位娘娘用手指推著一隻碟子,在寫了字的紙上到處遊走,看看神仙會給出什麼答案。」
這種方法也是扶乩占卜的一種,常常為市井平民所用。皇帝淡淡道:「准了。」
酈書雁臉一僵。這種占卜的方法,她好像三四歲的時候,就從奶娘那裡聽說過了。
皇后連忙起身:「臣妾去準備些用具罷。」
「准。」皇帝頭也不抬地說。
底下的人大多連大氣也不敢出,屏息靜氣地看著上首幾個人的一舉一動。只有藍泰清在殿中轉來轉去,打量著貴婦人們的面容。
酈書雁還以為他又要行騙,卻不知道,藍泰清是在看誰的相貌有皇后、皇妃的命格,好趁機投靠她們的丈夫。
藍泰清在底下看了一圈,始終沒發現什麼跡象。他兩道長長的花白眉毛皺了起來:「不應該啊……」難道當今聖上居然能活得那麼久,下一任皇帝至今還沒有出生?
怎麼可能!
「藍泰清,你自言自語什麼呢?」皇帝把玩著拂塵的尾毛,忽然問道。
藍泰清一驚,回過頭,卻不期然地看見了一張命格極貴重的面孔。他大驚失色,跑到酈書雁身邊看了又看,連皇帝的問話都拋在了腦後,喃喃地說道:「好相貌,好相貌!貴不可言啊!」
皇帝也不生氣,只是瞟了藍泰清一眼。倒是長孫貴妃饒有興味地問道:「仙長不妨詳細說說。」
「是。」藍泰清點頭,「這位……小姐,命中注定要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聽見這話,命婦之中爆發出一陣低低的喧嘩。
皇帝拂塵一甩,指著藍泰清笑道:「誰都知道,朕只有一個嫡子。我大越一向立嫡,你這話簡直就是廢話。」
他的話有兩層意思:一是默認慕容清即位,二是默認酈書雁成為慕容清的正妻。命婦又是一陣騷動。
藍泰清笑而不語,目光卻毫無笑意。
酈書雁身上確實有僅次於天子的金光,是皇后之相。可那金光外頭,還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死氣和黑霧,來日必有大難。
這也就罷了,可酈書雁的面相,明明是能活到六七十歲的。按她的耳輪看,卻只能活到二十五六……藍泰清躊躇起來,論到看相,他是不可能出錯的呀!
酈書雁臉色微沉,第一次相信這位藍泰清可能是真有些本事。
他剛才看她的眼神,她還記在心裡——那是一種類似於白日見鬼的眼神。
在藍泰清猶豫的當兒,皇后帶著女官,已經準備好了扶乩要用的東西。
藍泰清本想作壁上觀,皇后卻回頭問道:「道長,選個什麼樣的人出來扶乩,才算合適呢?」
藍泰清油滑無比,當然不會在宮妃之間指出人選。他隨便指了兩個郡王妃,肅然道:「我隨緣一選,卻不知這緣分是好是壞。二位一定要小心行事。」
靜水王妃和漢中王妃戰戰兢兢地起身,走到御座邊上。葳蕤在地上鋪開一張巨大的宣紙,上頭密密麻麻,寫著許多漢字。
「規則么,貧道方才已經講過了。」藍泰清淡淡道,「兩位王妃,請。」
算了,他管酈書雁的命格做什麼?抓緊時間,和慕容清建立交情才是正經事。
兩個年輕的王妃閉著眼睛,半跪在地上,用手指推著碟子來迴轉動。每當碟子遇到的阻力忽然增大,或是在一個圈子內打轉,其中一個就睜開眼睛,把得到的字念出來。
她們先得了「長孫」兩個字。長孫在鮮卑人里算是大姓,姓這個的人不少。倒是那些不姓長孫的鬆了一口氣。
果然如此。酈書雁心道,果然是皇后安排的。
除了她,還有誰能讓炙手可熱的藍泰清急著避嫌呢?
「第三個是『貴』字。」靜水王妃說罷,驟然變色。她驚慌地看著長孫貴妃,「娘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長孫貴妃眉眼間的溫存,已經都變成了冷冽。她冷笑著輕啟朱唇,「繼續。」
難不成時至今日,她才知道有人想對付她?酈書雁有點奇怪。如果長孫貴妃真的只有這點心機,那麼,她身邊的危險也太多了。
靜水王妃無奈,只好照做。盤子在紙上磨了一陣,忽然在「妃」處停下。
漢中王妃心中哀嘆,戰戰兢兢地念道:「第四個字是……妃。」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計劃的事情也都做成了。皇后唇角一揚,無言地看著皇帝。
她已經為皇帝指出了禍國殃民的妖女,剩下的,就要看他怎麼處置了。在她看來,長孫貴妃至少也是去祖陵掃墓的命。
皇帝手執拂塵,神情冷然,看向長孫貴妃。
酈書雁皺起雙眉,看著皇后。延福宮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