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父慈女孝

  儘管酈書雁已經封鎖了韓大夫的口風,但宮裡當天晚上就賜下了好幾個御醫來為酈書雁診治。


  這下,酈書雁費心維護的和平表象就成了泡影。就連不想搭理酈書雁的酈國譽,也不得不起了疑心。在四位德高望重的御醫齊聚夜雪春雲之後,酈國譽終於忍不住,也往夜雪春雲走去。


  「這毒是娘胎裡帶出來的。」


  剛剛走到夜雪春雲的正廳門口,酈國譽就聽見了這樣一句話。他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太醫院的院判,官位最高,也是醫術最好的人。酈國譽臉色微變,止步在門后。


  另一個年輕些的聲音說道:「不然。小生以為,這毒是弘農郡主在襁褓之中被下的。」


  院判被人頂撞,卻不生氣。他笑呵呵地問道:「賢侄為什麼作此想法啊?」


  「是這樣的。」年輕人的聲音也是彬彬有禮,「郡主血脈極細,應該並不習慣急速的跳動。所以,小生斗膽揣測,她在先前的十幾年裡,一直是虛寒的體質,不會有滑脈、內火出現的。」


  「有理。」院判緩慢地點頭,「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正是在未出世前就被下毒,這毒藥才會長成和她息息相關的一部分?」


  年輕人被為難住了。「這……沒有。」


  毒藥?血脈?到底在說什麼?

  酈國譽沉不住氣,大步進了花廳。他雖然心急,倒也沒敢對太醫院的院判失禮,草草拱手:「院判。」


  「酈尚書。」院判起身回禮,深深一揖。酈國譽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他哪敢無禮。


  「進來之前,在下在門口,聽見毒藥、下毒之類。」酈國譽心急火燎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個太醫沒想到酈國譽身為酈書雁的生父,居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他們紛紛變色,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猶豫著說:「這……嗯,弘農郡主體內有說不上來的毒藥。這毒藥性霸道得很,在下等人也不知郡主是怎麼中毒的。」


  她怎麼能中毒?

  酈國譽勃然變色。酈書雁還沒嫁給慕容清,還沒有發揮她的價值!她怎麼能中毒?要是她死了,他的謀划豈不也全完了!

  「先生!」他對院判長揖到地,「請先生無論如何救小女一命!」


  酈書雁正在內室聽著。聽到這裡,她美麗的杏眼微微泛起幽暗的光。就算酈國譽的表現得再怎麼像個尋常父親,她也知道,他在意的不過是利益而已。


  地位越高,家裡的真情實感就越少。這是酈國譽的真實寫照。


  院判避開他的禮節,急忙把他攙扶起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老朽可擔當不起啊……」


  「郡主就在內室,」一個御醫生怕酈國譽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急中生智,指了指裡間,「尚書不妨自己去看看。」


  酈國譽急昏了頭,略一拱手,走向了裡間。


  見他進來,酈書雁站起身微笑:「父親。」


  看見酈書雁的神色,酈國譽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他試探著問道:「你的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比起我的身體,還有更有意思的事呢。」酈書雁淡淡道,「父親,你不想知道齊王妃怎麼樣了么?」


  酈國譽啞然。下午的事情太多,他確實忘了問問齊王妃。


  「焚屍揚灰。」酈書雁蒼白的嘴唇輕輕開合,吐出了四個字。


  「……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處罰?」酈國譽眉頭皺起,頓時就把酈書雁身上的毒忘了。


  齊王妃也是入了皇家玉牒,真正成了皇家人的女人。連她都被焚屍揚灰,她該是做了什麼?難不成是謀篡大罪?

  酈書雁好笑地看著他:「我勸您還是多想想齊王府帶來的好處吧。要是這好處隨著齊王妃一起灰飛煙滅,豈不是大大的不值?」


  酈國譽聽出了她話里的夾槍帶棒,咬著牙道:「雁兒,你也別以為為父真的不關心你——」


  「我知道啊。」酈書雁理所當然地點頭,「您是關心我的。我要是嫁不了秦王,您可怎麼去做未來的國丈爺,人上之人呢?」


  「……」酈國譽說不出話了。


  酈書雁諷刺了他幾句,也覺得十分無聊。她直接說起了重點:「我的毒大概不礙事。」


  「什麼是大概?」酈國譽的眉頭剛剛鬆開,又皺了起來。


  酈書雁微笑:「就是可能沒事,也可能有事;但歸根結底,沒事的可能比較大的意思。」


  「我知道『大概』是什麼意思!」酈國譽怒道。


  「哦。」酈書雁挑眉,「總之,出事的可能不大。父親,你要是顧忌這些,就請回吧。」


  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辟神丹沒讓她死,曼陀羅也沒讓她死,可兩樣加在一起,會出什麼事,就誰也不知道了。不過,她為什麼要和酈國譽說這些?難道他還會真正在乎自己的死活嗎?


  聽到這裡,酈國譽的心徹底放下了。他也不想和酈書雁相看相厭,一甩袖子,怒氣沖沖地出了夜雪春雲。


  隔門外,幾個御醫也停下了談話,紛紛愕然地看著酈國譽拂袖而去。院判年紀大了,一不注意就把真心話說出了口:「剛才還好端端的父慈女孝,現在怎麼就……」


  酈書雁差點笑出來。她斂了斂笑意,狠狠揉了揉眼睛,把眼圈揉得發紅,推門走了出去,低聲說道:「幾位大人,這些都是家事,還請不要見笑。」


  院判回過神,驚覺自己居然說出了心裡話,老臉通紅地向酈書雁賠罪:「郡主說哪裡的話。這哪能怪郡主呢?」


  「多謝院判。」酈書雁輕輕點頭,說到了正題,「我……不會死吧?」


  她的語氣有些惶恐,也有些對未來的迷惑。院判想起自己的孫女,不由心一軟。說到底,酈書雁也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面對生死能這麼冷靜,已經是很難得的特質了。


  「不會死是不會死,」院判想了想,用最謹慎的說法簡述了一下自己的發現,「可郡主往後要小心些。曼陀羅的毒性不強,過些日子,自己就去除了。真正讓人為難的,還是這辟神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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