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挫骨揚灰

  這時,梁王妃已經離了後殿,不知送到哪裡去了。一眾女官守著門口,只有太后和皇后在場。


  由於憤怒,太后的眼睛眯了起來。她的語氣極度危險:「獨孤氏,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殺沒殺浚兒?」


  她雖然是在詢問皇后,可是,她的語氣分明是早已知道真相了。


  酈書雁一進門,就撞見了這樣的場面。她暗暗嘆了一口氣。——就是因為不想碰見這種尷尬,她才自覺地等在外面,省得知道更多不該知道的事。


  皇后氣量狹窄,被她一個小輩知道這麼多私密,一定會記恨在心。酈書雁暗暗嘆息,進了後殿,對太后說道:「齊王妃已經仙去了。」


  「……就這麼死了?」太后略略失神,「人死如燈滅啊……罷了。」她對孟女官招了招手,「告訴皇帝,讓他處置這件事。」


  太后對齊王妃未必沒有感情。她把齊王妃給皇帝處置,一來避免自己心慈手軟,留下後患;二來就是為了讓皇帝安心。她出手的時候雖然是無意,卻處處縝密。酈書雁微微警惕,心機這麼深沉的人,她一定要小心謹慎。


  皇后驚訝地抬頭,悲憤道:「母后!皇上性子仁慈,您讓他處置這件事,那不是……」那不是放過了齊王妃么?

  「人都死了,你還想怎麼?」太后冷冷地問道。


  皇帝性格仁慈,對於酈書雁來說,就是一句笑話。她朱唇微勾,笑容諷刺。


  心狠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但心狠,還愚蠢。毫無疑問,皇后就是這種人。她和皇帝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居然還不了解皇帝的本性——能率眾推翻生父的,怎麼可能是什麼仁慈的人?

  皇后畢竟害怕太后,見太後生氣,也就不敢再說什麼了。她低下頭,哽咽道:「只是苦了清兒。」


  「清兒的事,有我和他父親管。你多想什麼,也是白搭。」太后不耐煩了,「還不下去!」


  皇后抽泣著退了下去。太后憤怒地吁了一口氣,問酈書雁道:「齊王妃死前,都說了什麼?」


  「她說在地下等著我。才說了這一句,王妃就咳了血。再想說話,已經來不及了。」酈書雁原原本本地回答。


  太后微微失神:「……原來如此。她這麼不知悔改,死了也罷。」


  酈書雁沒有接話。


  「你也別多想。」太后回神,寬慰酈書雁,「大越國幅員遼闊,杏林聖手不計其數。咱們說什麼也能找出救你的法子。」


  酈書雁已經知道秋意身上有解藥,倒也不是多麼擔心。她頷首道:「多謝娘娘。」


  正在這時,孟女官匆匆地從外殿走了回來。太后看見她,皺眉問道:「不是讓你去請皇上么?」


  「皇上……」孟女官面露難色,「皇上已經來了。」


  「什麼?」太后吃驚地站了起來。


  看來,皇帝對皇宮的掌握遠超過她的想象。酈書雁福身,趁著低頭的時候,掩飾好了驚訝的表情。


  這麼長的距離,皇帝卻來得這麼快,明明是早就有人給皇帝報過信了。


  「都起來。——兒子出了紕漏,讓歹人進了宮。」皇帝一進後殿,先一撩袍角,直接跪在太後面前,「阿母,是兒子不對。」


  太后也意識到了皇帝對她的控制,沉下了臉:「你如今能耐大了。」


  「是兒子的疏失。」皇帝恭敬地說道。


  太后的責怪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軟綿綿的毫無作用。她也不再糾纏這件事,搖頭道:「罷了罷了,些須小事……唉,不值得大動干戈。皇帝,你站起來。你擬個章程,讓下面人處置了齊王妃吧。」


  皇帝面現怒色:「她敢在一國太后、皇後面前,公然使出這種手段,可見沒把越國的體面放在眼裡,也不尊重朕這個一國之君!」他的手藏在袖子里,狠狠地握緊了,「在午門前,把她焚屍揚灰!」


  「焚屍揚灰?」太后躊躇了,「這也太狠了。」


  她還以為皇帝會廢了齊王妃的名分,把她貶為庶人,再扔到亂葬崗去。誰知道皇帝的決定更狠,乾脆要把齊王妃挫骨揚灰。


  「朕也不願意傷了和齊王的兄弟情分。」皇帝沉聲道,「可他的王妃這回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沒有夷其三族,已經是不錯了。」


  齊王妃母家勢力鼎盛,就算皇帝有心夷他們的三族,也辦不到。太后無奈,說道:「既然你這麼想,那就這麼去辦吧。本宮既然說了交付給你,那麼之後的事,本宮也就不插手了。」


  「多謝阿母。」皇帝道了謝,轉身出了後殿。他的背影決絕至極,酈書雁看著,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太后摩挲著佛珠,感慨萬千:「當年的五郎也變了,不是那個溫和、敦厚的秦王殿下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感慨的是造化,酈書雁想到的,卻是去世的蘇太君口中,那個神奇的傳聞。


  天家難不成真的都是瘋子?酈書雁有些心驚。


  孟女官道:「娘娘,不用擔心。」她欲言又止,看了酈書雁一眼。


  酈書雁知道,自己到了離開的時候。她福身道:「臣女有點累了,先行告退。」


  「去吧。」太后心不在焉地點頭。酈書雁走後,她問道,「是什麼事這麼機密,連雁丫頭也不能告訴?」


  孟女官的神情有些憂慮:「娘娘,您發現沒有?陛下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這還用你說?」太后沒好氣地說道,「還有些事你不知道呢。前天晚上,本宮讓思平去薛昭儀那裡,想著讓他雨露均沾,不要獨寵長孫氏。誰成想,他人是去了薛昭儀那裡不假,可你知道他是幹什麼去了?」


  「奴婢也不知道。」孟女官說道。她倒是有幾個大逆不道的猜測,可她哪敢說出來?


  「他竟然讓人活活打了薛昭儀五十鞭子。」太後頭疼不已,幾根指頭揉著太陽穴,「他有了嫡子,本宮本來也不該管他。可開枝散葉本來就是宮妃的本分,長孫貴妃好是好,可她又不能生……」


  孟女官連忙制止了太后的話頭:「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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