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金榜題名

  提起考題這回事,酈綽搖了搖頭,終於露了一點疲態:「只能說是相近。不過,比起其他人,我已經很得天時了。」


  今年的考題又偏又難,酈綽出場時,看見不少人還在第二道策論題上糾纏不休。酈書雁放下了心,閉上眼道:「我知道啦。我等一會兒再起,大哥,你先回去吧。」


  「不礙的。」酈綽輕聲道,「春困夏乏秋無力,秋天了,多睡一會兒吧。」


  酈書雁白了酈綽一眼:「我知道你的話有點不對,可我現在太困,又挑不出哪兒有錯。算了,」她在緞面的引枕上蹭了蹭,「我還是起來的好。」


  酈綽道:「院子里的丫鬟們都很知分寸。唔,知分寸得不像你屋裡的人。」


  「我屋裡的人什麼樣?難道跟我一樣橫行霸道么?」酈書雁不以為意。


  「別鬧。」酈綽道,「往日我來,她們雖然也是三三兩兩地談話,卻不像今天這麼知禮。到底怎麼了?」


  昨天處置了李姨娘之後,酈書雁只讓夜雪春雲的丫頭對外頭說,李姨娘已經被杖斃了。今天她們這個反應,也是酈書雁的意料中事。她風輕雲淡道:「昨天,李姨娘想要謀害績兒,被我打斷了一條腿,逐出了府。對外只說是杖死了。就是這麼一件事。」


  酈綽雖然沒有親到現場,也不難想象當時的情形多麼驚心動魄。他對酈績漠不關心,卻憂心著酈書雁的安危:「怎麼連我也不說一聲?」


  「你哪裡給了我說的機會?」酈書雁學著酈綽的樣子,摸了摸他束在頭頂的頭髮,觸手有些濕意,「都是解決過的人了,咱們不說這些。大哥,你頭髮還濕著,還是散開的好,也省得著涼。」


  酈綽順著她的話,把束髮的發簪抽了出來。酈書雁在枕邊揀了自己剛剛用過的一把牙梳,細細幫酈綽梳著頭髮。酈綽就勢在她腿邊躺下:「我剛進考棚,就聽見外頭鬧了起來,還有人喊著什麼酈尚書。妹子,這裡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力氣?」


  「開始么,倒是沒有。至於後來,當然是有的。」酈書雁講述了一遍貢院門口的事。


  酈綽鳳目輕闔,冷冷道:「吃了那麼大的虧,還是不長記性。真該再好好教訓教訓他……」


  酈書雁聽出了他聲音里的殺伐氣息,梳著酈綽長發的手一停:「你要殺他,應該早跟我說。現在是一定殺不成了。」


  「又有什麼變數?」酈綽早就習慣了酈書雁給他帶來的意外,惋惜地問道。


  酈書雁道:「這人的時文我看過,取個進士,應該沒什麼問題。他既然進了貢院,你也就別打他的主意了。」


  「我不打他的主意,那你呢?就讓他這麼打你的主意?」酈綽閉著眼,一把抓住了酈書雁的手腕。他發上的水汽氤氳到了酈書雁的裙子上,洇開一片形狀奇異的水痕。


  「大哥,這件事急不來……也犯不著急。」酈書雁的手一動不動,緩聲道,「父親還有後手。」


  「也是你安排的?」酈綽放開了手。


  酈書雁笑了笑:「可以這麼說。我驅遣不動父親,這是當然的。不過,若要他動手,我也不一定非要命令他才行。」


  「我拭目以待。」酈綽道。


  一旬之後,就是發榜的日子。十天裡頭,酈綽除了照看生意,就只在府里陪著酈書雁消遣。


  到了張榜的時辰,買賣斜街上歡聲雷動,新科進士的名字,連酈書雁也聽得見了。酈書雁把琴譜放在邊上,嘆道:「他們難道就不嫌吵么?這琴沒法彈了。」


  「改天再陪你彈就是了。」酈綽道。他看見酈書雁還是把那張清江引放在明面上,問道,「你用膝琴也用得慣嗎?」


  酈書雁被外頭的聲音擾了彈琴的興緻,正在心煩,沒聽出酈綽話里的怪異,點頭道:「是啊,用得慣。膝琴輕巧,這張琴固然好,但也太重了。」


  「我再給你尋一張輕的來。」酈綽淡淡道。


  酈書雁笑道:「這種事有什麼好急的?——唔,你聽,徐繹之。」


  兩人安靜下來,側耳細聽。外頭有個嗓子和破鑼差不多的漢子高聲喊了幾遍:「二甲第五十六名,淮南徐繹之老爺!」這聲音在外頭固然是聲振屋瓦,到了夜雪春雲里,也只剩下細如蚊蚋的動靜。


  酈綽心下不痛快,哼了一聲。酈書雁柔聲道:「咱們往好處想想。連他都考上了,大哥難道還考不上么?」


  「鬼丫頭。」酈綽笑罵。


  外頭的人大聲喊著新進士的名字。酈綽越聽下去,眉頭皺得越緊。直到只剩狀元、榜眼和探花這三鼎甲,那破鑼嗓子的漢子也沒唱到酈綽的名字,反而停了下來。


  「小姐,老爺叫您和少爺去外頭呢。」紫藤在外間說道。


  酈書雁道:「知道了。」她和酈綽走到正院,酈國譽一見他們,抬手遞給酈書雁一頂紗笠,連聲催促:「快點出去,再慢就來不及了。」


  酈碧萱也站在酈國譽旁邊。她臉上已經罩了面紗,渾身散發出沉沉的死氣。


  現在就擺出這副模樣,未免太早了。酈書雁心道,過一會,你再哭喪著臉也不遲。


  酈國譽帶著家眷,如火燒眉毛一般,快步走到了長安城最大的酒家——得意樓外。眼下,得意樓正聚集著許多考中的新科進士,遠遠一看,真如人山人海。酈國譽在樓門外猛地站定腳步,問道:「書雁,我付出了這些,真能名利雙收?」


  事到臨頭,酈國譽還在擔憂著自己的收益,難怪十年之後,他仍然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酈書雁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見她點頭,酈國譽便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他往人群里看了看,一眼看見徐繹之的位置,立刻大步上前,笑道:「老夫還未恭喜徐賢侄金榜題名啊。」


  「好說。酈尚書客氣了。」徐繹之藏起心裡的恨意,對酈國譽行了禮。


  客套了兩句,酈國譽便開門見山,直奔主旨:「吾家有一女兒,尚未許配給人。不知徐賢侄家中可有妻妾?有沒有與老夫結為通家之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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