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計策已成

  酈國譽聽見徐母的污衊,心裡一急,倒從未想過這些。聽見酈書雁的分析,他的火氣慢慢平息了不少,點頭道:「你說得倒也是。」


  酈書雁一笑,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馬車外頭有士子激憤的聲音響起:「你這老嫗,說話未免太偏頗了!」


  酈書雁父女愣了愣,分別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只見一個打扮寒傖的士子站在徐母邊上,身上的青袍補丁摞著補丁,洗得發白。他語帶激憤,大聲說道:「酈尚書供養了你們這些時日,你們不思回報,反而在這裡污人清白。凡是接受過酈尚書援手的人,沒有不知道你們是為什麼被趕出來的!」


  他的話說得慷慨激昂,正氣凜然。徐母老臉羞得通紅,不管不顧地撒起了潑:「他不過是供吃供住,又撥了兩間住不過來的房子而已!值什麼?你這小子這麼為他說話,也是和他一夥的!」


  青袍士子怒道:「你也忒不知好歹了。這偌大的長安城,賃兩間房,一個月都要十兩紋銀。酈尚書借我們住的,何止一個月?」


  圍觀眾人一聽,紛紛點頭稱許。有人大聲道:「這麼心繫士子的官,如今去哪裡找?你們也太不知好歹了!」眾人稱是,都指點起了徐母。


  馬車裡,酈國譽面帶得色,點頭道:「這正是為父想過的場面。想不到今天居然能看見。」


  酈書雁心裡一動,靈光閃過。「父親,還有第二條路。」不過,這第二條路,實際上對她的好處更多。


  「第二條路?」酈國譽眼前一亮,語帶急切,「用不用污了名聲?」事實上,他愛名聲,還遠超過愛周姨娘。


  酈書雁頷首道:「是,這第二條路就是示弱。示弱的開始么……我下去和他們分說一番。」從旁邊拿起紗笠,給自己戴上,「紫藤,隨我下去。」


  紫藤道:「是。」她跟在酈書雁身後,一起下了馬車。


  此時,貢院門口人頭涌動,許多好奇心重的士子連隊也不排了,站在門口,看徐家母子的熱鬧。徐繹之早就躲到了旁邊,留著徐母獨自大哭大鬧,躺在地上打滾。


  有不少出身高門大戶的士子從未見過這等人,不由一邊看,一邊指點。順天府的差役還在路上,尚未到場。主管秩序的小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貢院門口團團直轉。


  酈書雁對紫藤點了點頭。紫藤會意,大聲喊道:「諸位,請肅靜。」


  士子們都是讀書讀慣了的人,聽見紫藤的聲音,慢慢安靜下來。紫藤道:「這位是酈尚書的大小姐,今日來送大公子應考的。」


  「眾位公子,」酈書雁略略掀開一點紗笠上的紗幕,「家父也曾有囊螢映雪、負笈求學的日子。他清楚讀書人的苦衷,接住不起客店的人進府里暫住,不是為了眾位的誇獎,而是為了讓大家把書讀好。」


  她停了停,又道,「家父身在廟堂之高,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倘使大家記得他的好處,就不要過多讚譽於他了。酈氏在這裡,謝過眾位的恩情。」


  酈書雁說罷,放下面紗,深深地福下了身,紫藤也跟著福下身去。徐母也愣住了,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酈書雁。


  這時的酈書雁分外動人。她的五官雖然清麗,卻並不美艷,被紗幕一遮,卻顯得殊為美好。幾個士子情不自禁,齊聲說道:「快快請起!」


  酈書雁站起身來,未曾向邊上再看一眼,說道:「多謝各位。」說罷,便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外頭,眾人好歹恢復了秩序。小吏鬆了一口氣,高聲道:「驗明正身過後,入場考試!」


  「其實,這對父親來說,反而是禍事。」酈書雁看向酈國譽,淡淡道,「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允許您這樣做。」


  「不錯。按你的想法,為父該怎麼辦?」酈國譽知道,酈書雁說的是實話。他之所以沒有對住在酈府的士子們示好更多,也是因為這樣一條——凡是入選的士子,都是天子門生,而不是他酈國譽的門生。只不過,他也舍不下這種萬人崇敬的感覺,只好乞靈於酈書雁。


  酈書雁道:「倒也好辦。」她微笑道,「讓徐繹之考中,是第一步。」


  酈國譽一驚,下意識地否定:「徐繹之一家如此不念為父的好,怎麼能讓他們入選?」


  「正因他們不念您的好,才更要讓他們入選,以示您清白無辜。」酈書雁道,「再然後……不知您能不能舍下二妹妹的名聲呢?」


  這才是她的目的。酈書雁含笑,看著酈國譽臉色微變。對於結果,她毫不擔心,反正酈國譽最後必然會答應的。比起酈碧萱的名聲,他自己的名聲可要重要多了。


  「她……本來也沒什麼名聲可言。」酈國譽猶豫了片刻,果然說道。


  酈書雁道:「那好。父親,然後,你去向他求親……」她勾起唇角,「要把碧萱嫁給他。當然,他不會接受的。」


  「就這麼辦。」酈國譽毫不遲疑,立刻定了下來,「左右碧萱最後也不會嫁給他,算不得什麼。」


  酈書雁微笑,眼裡滿是冰雪一般的冷意。


  「走吧,咱們回府。」酈國譽解決了心頭大患,心上鬆快了不少。他掀開車簾,對鋤紅說了一句。科考足足要考上三天,他們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


  回到酈府,酈書雁本來打算回自己院子里,卻在湖邊撞見了酈碧萱。酈碧萱正拿著一件雪白的衣裳,在湖邊恨恨地鉸著。看見酈書雁,她吃了一驚,手上的剪子和衣裳都掉在了碧綠的湖水裡頭。白衣在水面散開,如同一朵盛開的花。


  酈書雁看了一眼,便知是酈碧萱前些天被徐繹之拿走荷包的時候穿的那件。她微笑道:「妹妹,你就算把衣服剪了,也無濟於事。事情已經做下了,就要承擔後果。」


  「你知道什麼?!」酈碧萱對她又恨又怕,「不,你全都知道!酈書雁,是你害了我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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