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甘草涼水
徐母尖叫:「你敢傷我兒一根寒毛,我就和你拚命!」
她驚懼得全身發抖,想撲上來搶走酈綽手中的寶劍。酈綽輕巧地往左踏了一步,恰好讓徐母撲了個空:「徐夫人,小生的手可不算穩,您想好了再動。」
徐繹之驀地感到一陣疼痛。他哆嗦著摸了自己的頸子一把,果然摸到了一縷細細的血水。他幾欲昏死,大聲叫道:「媽,你別動!」
被他一叫,徐母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只敢箕踞在地,大哭大叫,一邊罵酈家沒有良心,一邊罵酈綽仗勢欺人。酈書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酈綽對她置之不理,對徐繹之笑道:「你心裡愛慕著我妹妹,是不是?」
「狗入的兔相公,明明是你那浪貨妹妹霸攔漢子,怎麼怪我家繹之?!」徐母一聽便急了,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在她心裡,徐繹之冰清玉潔,從來只會被那些女子勾引,哪能去愛慕別人?
「住嘴!」酈書雁一腳踢在徐母嘴上,冷聲道,「你管不住你這張嘴,我就來替你管管!」
酈綽的劍刃又往徐繹之脖子上深陷了兩分。他的長相確實美得男女莫辨,生平最討厭的事就是別人說他是女子。「徐公子,你這母親說起話來……」他淡淡道,「可是讓人生氣得很啊。」
徐繹之被嚇得心膽俱裂:「媽,求你別說了!」
徐母捂著紅腫的嘴,果然不敢再動。酈綽道:「閑話少說。我今日來,只和你說一句,」他沉聲道,「徐繹之,我家妹子不是你能妄想的人。你滾得遠遠的,切莫再叫她看見。」
「我、我知道了!」徐繹之大叫,「你先把劍拿開,把劍拿開再說話!」
酈綽輕笑一聲,盪開長劍。徐繹之心有餘悸,癱在地上大口喘息,半天爬不起來。
「慢說我妹妹有郡主的封號,就算她只是普通的千金,也不是你徐家能肖想的。」酈綽輕蔑地看著徐母,「你這張嘴,只會給徐繹之招來禍事。還不滾?」
「是是,我滾,這就滾。」徐繹之掙扎著扶起徐母,兩人的身影慢慢沒入破廟的牆壁後頭。
酈書雁握住酈綽的手,輕聲說道:「謝謝大哥。」
「不管先前遇見了什麼,」酈綽把佩劍收入劍鞘,摸了摸酈書雁的頭髮,「這回,你總該拋下心結了。雁兒,咱們走吧。」
酈書雁跟在酈綽身後,解下拴馬的韁繩,側身上馬。酈綽裝作不經意,又往她臉上看了一眼:「天色還早,不用立刻回家。難得到了外頭,你想不想去逛一逛?」
「也好。」酈書雁道。
酈綽可能已經猜出了她隱匿不談的背景,然而,他並沒有用這些來威脅她。這大概足夠說明他的為人了吧?
酈書雁正在出神,冷不防酈綽回過頭,問道:「你在想什麼?」
酈書雁沒有防備,答道:「我在想,如果我先遇見了你,那該有多好。」
酈綽一怔,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如春梅綻雪,又如霞映澄塘,漂亮得不像真人。酈書雁隱約覺得他的笑容美得太鋒利,移開眼光,故作輕鬆:「咱們這一去,也不知道壽春縣主進宮之後會怎麼樣。」
「她進宮怎麼了?」酈綽問道。
酈書雁就把太后、皇后的古怪原原本本告訴了他。酈綽聽完,冷笑道:「就讓壽春縣主去和她們拼個你死我活好了。」此時他們剛好進了城,守城的士卒見他們衣著鮮麗,知道他們是哪家的貴介公子,也不敢攔。
酈綽一勒韁繩,讓馬在街上慢慢行走:「你來過西市么?」
長安城裡,賣東西的地方分東西兩市。東市是貴人的去處,西市則是販夫走卒也去得的。酈書雁是侯門貴女,當然沒去過西市。酈綽道:「咱們去西市看看。」
酈書雁展顏一笑:「好。」
西市裡的人,比江夏侯府門前的多了不少。酈書雁有些新奇:「我還以為買賣斜街的人已經夠多了。」
酈綽道:「現在的人還算少,再過一個時辰,才是人最多的時候。」他翻身下馬,牽過酈書雁的韁繩,一邊走一邊說道,「這裡也有幾家不錯的酒肆,賣的東西味道也好。雁兒,我帶你去看看吧。」
「好。」酈書雁道。
酈綽停在一處狹小的店面前頭,對店鋪里的年老婆子笑了笑:「朱婆婆,今天要兩碗甘草冰雪涼水。」
那婆子弓著腰,看了酈綽一眼:「你這俊後生居然還能想起我朱婆婆的鋪子,算是有心。」她從一隻黑黢黢的鍋里盛出兩碗乳白的湯水,從一個木桶里舀了幾塊冰,放在湯里,「還帶了人來?今天不算你錢。」
酈綽笑道:「好。」他把一塊碎銀悄悄放到朱婆子的零錢匣子里,對酈書雁道,「要不要試試?」
朱婆婆的鋪面雖然小,卻很乾凈。酈書雁拿起湯匙,喝了一口,覺得全身發寒。她放下湯匙:「很不錯,難怪叫涼水。」
「你這後生,好不知趣。」不知什麼時候,朱婆子已經走到酈書雁身邊。她收起了酈書雁用過的碗和勺子,再看酈綽的時候,就露了一點責怪之意,「你媳婦是個姑娘家,怎麼好喝這麼涼的湯水?」
酈綽微窘,壓低了聲音:「不,不是媳婦……」
朱婆婆卻不理他,從另一個鍋里起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紅豆沙,放在酈書雁面前:「閨女,吃一點這個好了。生血的。」隨即轉身,繼續招呼別的客人。
酈書雁扯了扯酈綽的袖子:「大哥,都怪你挑的衣裳。別人一眼就看得出我是女兒家了。」
「這怎麼能怪我?」酈綽道,「明明是你長得太……」
「太什麼?」酈書雁學著他的樣子,挑起了一邊眉毛,「太女氣?」
酈綽還沒回答,身邊便坐了一個人。那人對朱婆婆說道:「兩碗涼水。」聲音清朗,正是慕容清。
酈書雁驚詫莫名。她回頭一看,慕容清和有幾面之緣的獨孤信已經雙雙坐在了他們身邊。慕容清的神情有些沉鬱,似乎遇見了什麼不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