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牛頭馬面

  三天之後,酈國譽便氣急敗壞地又把酈書雁叫了過去。


  「你到底在想什麼?!」酈書雁甫一進門,酈國譽便劈頭蓋臉地扔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的計劃到底帶給戶部多大的亂子?!」


  果不其然。酈書雁輕輕抬眸,眼中有些驚訝:「父親說的哪裡話,我怎麼會故意如此做……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酈書雁彷彿也不知情,酈國譽的怒氣稍緩。他沉聲說道:「宇文相國的幼子自稱案發那天在酒家之中喝酒,並未參與什麼人命官司。證據也確鑿,書雁,現在該怎麼辦?」


  酈書雁嘲諷地一笑:「父親,我也不知道。在我原本的計劃里……宇文相國根本不應知道幼子出事。」


  是的,宇文相國秉性嚴厲,怎麼會知道這些?酈國譽細細一想,便覺得不對。他靜下心來問道:「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俗話說,語不傳六耳。那天,這書房裡不止是四個人聽見了我的計劃。」酈書雁點到即止,幽深的雙眼緊緊盯著酈國譽。


  酈國譽一驚:「你是說……這怎麼會!」


  當天,除了他們四個,這裡就只有酈碧萱!如果不是酈書雁泄露了這件事,那麼,就只有可能……


  酈國譽臉色陰晴不定,心裡更是萬分躊躇。他萬萬想不到,就連自己最聽話的女兒,也背叛了他。


  果然,這群兒女都是畜生!全然不念他這個父親的恩德!酈國譽咬牙,想到酈書雁還在自己身邊,忍住了喝罵的衝動,迫切地看著酈書雁:「你想個法子,咱們把這件事解決了吧!」


  其實酈國譽並非想不出解決的法子,只是他心浮氣躁,難以靜心去想罷了。如果他想通了,一定是可以想出解決之道的。酈書雁雖然看透世情,於官場上畢竟不熟。她有心賣他一個好處,就不多賣關子,微笑道:「父親,你可曾想過碧萱和外頭交接的途徑?」


  「這個……」酈國譽一凜。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際,除了齊王世子,他誰也不曾往府中放過。難道是齊王世子和酈碧萱一道背叛了他?

  酈國譽不禁越想越怒。他還未曾決定把酈碧萱嫁給慕容浚,慕容浚居然就膽敢反水,簡直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酈書雁看著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話收到了效果。她不再看酈國譽,轉頭悠然自得地觀賞起了四壁上掛著的捲軸。


  最終,酈國譽一拍桌子,冷冷道:「好,好得很。我今天就禁絕了齊王世子進府的路,讓碧萱和她那無德的姨娘一道去山上修佛!」


  要他放棄與齊王府的聯姻,勢必不可能。酈書雁清楚這一點,對這個結果也滿意了。她輕聲道:「父親,這事也容易,你只要這麼做,也就可以了。」


  她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酈國譽聽得一愣一愣:「這……這能成么?」


  酈書雁點頭道:「能成。英國公世子和相國少子一道姦殺了那個姑娘,他又膽小,此計一出,必然能成。——何況本朝遊俠兒風氣不弱,這等事也有個合適的理由可以安排。」


  酈國譽半信半疑,半天才下了決心:「好,就按你說的做。」


  月黑風高之際,幾個打扮成公差模樣的彪形大漢從長安最大的花樓之中,靜悄悄地扛出了一條不斷蠕動的麻袋。他們身體雖大,走路卻悄然無聲,一路走到酈府後院的一處小樓里,才把那條麻袋擲在地上。


  英國公世子張芾本是個愛尋花問柳的公子哥兒,今夜花了大價錢,將燕春樓中的清倌人潘稱心和倪都愛雙雙包了下來,想要來個一龍雙鳳。正待提槍上馬之際,他忽然被人一棍敲暈,一番好事,自然也就付諸東流。


  折騰了半天,他悠悠醒轉,正待破口大罵,忽聽身邊有人幽幽說道:「老四,你可是勾錯魂啦。這番城隍爺審人犯,我可保不下你來。」


  張芾又驚又怕,閉上了嘴仔細聽著。只聽另一個人隨即開口:「本地城隍向來是個沒心肺的貨色,咱們做底下人的,瞞一瞞也並非使不得。」


  那先前說話的人又道:「城隍不管,十殿閻羅也總要審案。到時候這囚攮的說出了底細,你待如何?」


  張芾聽見十殿閻羅的名號,頓時抖如篩糠,什麼潘稱心、倪都愛,全都拋在了腦袋後頭。另一個人嘆了一聲,語氣森然:「說不得。只好先下手為強!」


  「你要怎麼?」


  「那還用問?」那人獰笑道,「當然是拔了這公子哥的舌頭!」


  說著,那人便要把張芾從麻袋裡解開。張芾受了驚嚇,不管不顧地大喊道:「且慢!且慢!」他急中生智,想起幾個鄉野傳說,「兩位放我還陽,每年盂蘭盆會上,我一定多多為閣下燒紙錢!」


  那兩個穿著一身小吏衣服的漢子對視一眼,拚命憋住了即將噴薄而出的笑意。其中一個抖著手裡的精鋼鎖鏈,陰陽怪氣道:「那可不行。我哥倆怕你到處亂說,只好先割你舌頭。」


  另一個人冷笑道:「不錯,不錯。而且,你陽壽本就只剩三日。三日之後,那冤鬼頭七回魂,你當自己還能活?」


  「什……什麼冤鬼回魂?」張芾嚇得幾乎失禁,顫聲問道。


  「少裝蒜!」那漢子劈頭蓋臉地砸了麻袋一鎖鏈,「你和宇文壽殺那孤女蓮香的時候,我兄弟兩個正好提著遊魂去十殿閻羅那裡。宋帝王聽了她的冤情,很是震動……」


  那第一個漢子陰森森地接了一句:「特許她七日之後以厲鬼之身來到陽世,專索你們二人的性命!」


  他戴上紙紮的馬頭套子,把張芾從麻袋裡放了出來。張芾一見牛頭馬面,嚇得魂飛魄散,不顧身上疼痛,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上差饒命!上差饒命!這是宇文壽先要乾的,不****事啊!」


  馬面冷冷道:「話都講到這裡,我也不妨跟你交個底。我兄弟兩個本就要去勾拿宇文壽的魂魄,可又找不到他,便拿你充個數。你要怪,就怪你兄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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