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失貞毒計

  清風吹過,慕容清的衣袂上下翻飛。他今天穿著雪白的衣衫,衣衫上落了幾點梨花的花瓣,真箇是君子如玉。只是,他看向酈書雁的眼神比起以往,少了幾分溫和,多了幾分晦澀難明。


  酈書雁在離他三尺之外的地方站定,問道:「世子找我來,可有什麼事么?」


  「倒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慕容清淡淡道,「我想知道,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這是什麼問題?酈書雁有些不滿,眉頭微蹙,想了想才說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這是《淇奧》之中分開的兩句,意在誇他胸懷寬廣、地位顯赫、學養深厚。慕容清微笑:「書雁,你覺得我是君子?」笑容之下,是晦澀難言的懊惱與苦悶。


  「是的。」酈書雁怔了怔,隨即回答,「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中間兩條,世子在我面前並未做到;可是仁義、信用,世子還是能恪守的。所以,世子當然是君子。」


  她的回答古板又嚴肅,不像十五六歲的少女,倒像個老學究。但這話由她口中說出,卻讓慕容清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心中的躁鬱之氣散去了幾分,沉聲道:「我不是君子。在你面前,我也不想做君子。」


  酈書雁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沒有說話。


  慕容清又道:「書雁,不論你信不信,我只是想待你好一點。我總是能討別人喜歡,但到了你面前……」他輕輕搖頭,「卻只能憑著其他事,讓你對我另眼相待。」


  酈書雁只覺得自己喉間乾澀,難以開口:「世子……」


  「沒什麼。」慕容清迅速地打斷了她的話,沉聲說道,「書雁,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論你想或不想,除了嫁我,再沒有別的路可走。」


  「我知道。」酈書雁道。


  慕容清低嘆:「你知道就好。——既然你不喜歡我,我就不會再去打擾你了。」


  說罷,慕容清走向獨孤信身邊的位置。獨孤信對他說了些什麼,他報以一笑,拿起手邊的紙筆,寫了幾句。酈書雁回過頭,半是困惑、半是辛酸地看著他。她覺得自己心裡有些異樣的難受,卻說不清到底是哪裡難過。


  她站在梨樹下半晌,也想不出頭緒,只好懨懨地回了座位。紫藤見她臉色不對,也不敢多問,靜靜地站在邊上。


  「她果然又在和世子私相授受。」豆盧徽雲一直看著慕容清,對慕容清與酈書雁的互動看得分明。她恨聲說道,「虧她還說自己對世子沒什麼想法,簡直可恨。」


  「豆盧姐姐,我們給她安排了一出好戲,你可不要忘了……」酈碧萱柔聲說道。她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豆盧徽雲喜歡慕容清。她不由暗自慶幸,幸好眼下是酈書雁與慕容清有婚約在身,吸引了豆盧氏的仇恨。換做是她,可不一定能應付這惡毒的女人。


  看來,大功告成之後,她也難免要和豆盧徽雲分道揚鑣了。酈碧萱狡獪地眨了眨美眸。


  「你說得是。」豆盧徽雲費了好大功夫才壓住火氣,笑著說道,「我倒想看看,她有了那樣的名聲,還怎麼和世子糾纏不清。」她對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低聲說了幾句。


  丫鬟領了她的命令,悄悄拽下腰帶上的荷包,遞給了一個正在倒酒的清秀內監。


  那內監把荷包掖在袖子里,向豆盧徽雲比了個手勢。豆盧徽雲輕輕點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內監在袖中取出荷包里的紙條,端著酒器走到了酈書雁身邊。借著為酈書雁斟酒的空隙,他把荷包中的紙條不動聲色地放進了酈書雁手上。


  做得不錯。豆盧徽雲唇角微揚,心道:父親安排在宮裡的暗子果然有用。


  酈書雁瞟了內監一眼,用寬大的衣袖遮擋著拆開了紙條。她看了一眼,神色微妙地凝重了不少。


  這張紙條是名貴的浣花箋,和慕容清剛才拿在手裡的,質地相差彷彿。至於紙條上的字跡,也是慕容清最常寫的魏碑。他的字體在遒勁之餘,間格圓熟、風骨瀟洒,看來,這張紙條上的字確實是他親手寫的。


  「未正,請往東首涼亭一敘。」酈書雁嘴唇微動,無聲地念誦著紙上的內容。她往東邊看了看,遠處影影綽綽地可以見到涼亭的斗拱飛甍。


  她把紙條握在手裡,對紫藤輕輕一笑,笑容里卻是疲憊多於歡喜:「紫藤,一會兒我要去東邊的涼亭一趟。你……就不用跟著了。」


  紫藤知道她心裡難受,不敢貿然打擾,點了點頭。


  席間的氣氛漸漸到了頂峰,不少青年人大袖一揮,便離席歌舞起來。其中有些大膽的,更藉此機會,對心儀的女子多暗示了幾句。


  就連獨孤夫人和獨孤信也不知去向,只留慕容清一個。慕容清手上握著玉杯,也不喝酒,只是看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酈書雁看了看樹影的變化,知道時候要到了。她對紫藤回眸一笑:「我走了,你在這裡等我。」


  「是。」紫藤莫名有些不安,她看著酈書雁的背影,眼裡多了一抹憂慮。


  豆盧徽雲一直注意著這邊的變化。她對酈碧萱笑道:「時候到了。往後,你這位姐姐可就嫁不成秦王世子了。」話裡帶著濃濃的怨毒和爽快。


  酈碧萱一面為豆盧徽雲的惡毒心驚,一面笑道:「這是她該得的。誰讓她不說老實話呢?」


  「正是。」豆盧徽雲冷笑一聲。


  布下這個局,她用了家裡放在宮中多年的暗子。這也算是殺雞用牛刀了,可她卻絲毫不後悔。從沒有人在讓她丟人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她安排的侍衛,應該也已經到了吧?豆盧徽雲輪廓柔婉的眼睛微微眯起,想起自己對侍衛說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倒想看看,在眾人面前失去貞潔、被一個其貌不揚的侍衛百般****,對酈書雁而言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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