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皇后賞識

  延福宮仍然端莊肅穆,恰如皇后其人。酈書雁向皇後行了大禮,口稱千歲,極為規矩。皇后笑道:「快起來。還是這麼周全,這孩子真是可人疼的。」


  酈書雁緩緩起身,低眉說道:「謝皇後娘娘誇獎。」


  「什麼周全不周全的,聽著讓人笑話。」


  貴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幾分刻薄的怒氣,「這妮子如果真周全,聽了皇后姐姐的誇,哪還能這麼心安理得?」


  又是貴妃?酈書雁詫異地轉過身,福身說道:「臣女酈氏問貴妃娘娘金安,貴妃娘娘萬福。」


  貴妃理也不理酈書雁,衝到皇後面前,語氣不善:「皇后姐姐,平白無故的,妹妹宮裡怎麼少了幾十號人?這幾十號人,難道全都犯了國法么?」


  皇后看著怒髮衝冠的貴妃,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孟女官攔在皇後身前,不卑不亢道:「貴妃娘娘,皇後娘娘是一國之母,身份尊貴無比。您應當先與她見禮才是。」


  「本宮要做什麼,還不用你這個奴才教!」貴妃正在氣頭上,一伸手便扇了孟女官一記耳光。


  孟女官被她打得偏過了頭,捂住發紅的面頰,儀態依然從容,又道:「貴妃娘娘是主子,奴婢只是奴婢罷了。然而道理在這,娘娘終究該給皇後娘娘請安。」


  酈書雁往孟女官那裡看了一眼,看見她衣袖之間露出了一道傷痕。她只瞟了一眼,卻清楚地看到那傷痕猙獰無比,翻著鮮紅的皮肉,有些地方還結了黑色的血痂。


  「貴妃!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后!」眼看著貴妃余怒不止,又要打孟女官,皇后再也忍不住怒氣,厲聲喝道。


  貴妃根基淺薄,底氣也不夠。皇后一硬氣起來,她就先服軟了。她收回手,眼睛左右看了看,見酈書雁站在一邊,頓覺峰迴路轉,找到了一個好理由:「姐姐,你這裡的奴婢沒規矩得很。比如剛才那位,你誇了她,她竟然直接接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皇后冷冷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何況她也不是奴婢。這是酈家的大小姐,論身份,比許多宮妃要高貴得多了!」


  這話幾乎是戳著貴妃的脊梁骨在罵。貴妃受寵以來,還從沒受過這種氣。她臉皮紫漲,咄咄逼人地問酈書雁:「這位『大小姐』,你也覺得我沒資格管教於你,是不是?」


  酈書雁心念電轉,一瞬間已經想出了三五個答案。她選了最溫和的一個,低頭道:「長者賜,不敢辭,更加不敢挑三揀四。」她怕貴妃讀書少,誤會了自己的本意,又補充道,「正因如此,臣女方才對皇後娘娘的誇獎並未推辭。」


  她隻字不提貴妃「管教」她的資格,字字溫和,鋒芒盡收,卻暗暗給皇后撐足了面子。皇后的神情溫和下來,笑道:「是這個理兒。貴妃,你口口聲聲說,她不該接受本宮的讚譽,難道是說本宮有眼無珠、沒有識人之明?」


  貴妃僵在原地:「這……不對,」她反應過來,指著酈書雁,「本宮剛才問你的是,本宮有沒有管教於你的資格?」


  她居然還對這件事念念不忘。酈書雁暗暗嘆氣,又選了其次溫和的說法:「皇後娘娘是天下最為尊貴的女子。如今,貴妃娘娘在後宮中位居第二,也是高貴至極的。」


  這話正是在暗示,有皇后在她面前,她確實沒有資格管教於她。貴妃冷哼一聲,卻覺得無可反駁,越發憋悶,罵道:「溜須拍馬!」


  「夠了。」皇后沉聲道,「貴妃,你來的時候,是想問你宮裡的人都去了哪裡,是么?」


  「回姐姐,正是。」貴妃吃了一頓軟釘子,面對皇后的時候,姿態和語氣也稍稍軟和了些。


  「阿惠,你帶她去後堂說個分明。」皇后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說道。


  阿惠正是孟女官的小名。聽了皇后的話,孟女官一怔,隨即道:「是!」又對貴妃道,「娘娘,請隨奴婢來。」


  「裝神弄鬼。」貴妃冷哼,語氣里滿是不屑,「本宮就隨你這狗奴進去看看。」


  孟女官涵養極好,被貴妃罵了幾句,依然面無異色,帶著貴妃往後堂去了。


  貴妃走後,酈書雁輕輕垂下頭。她知道,越是有地位的人,就越不願意被人看見這種時候。她剛才確實幫了皇后一把,這不假;但是現在,她更應該做的是保持安靜。


  皇后斜倚在引枕上出了一會神,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神色慈悲,看不出一點動氣的模樣:「書雁,坐吧。」


  酈書雁剛剛說了「長者賜,不敢辭」,這時也不敢公然出爾反爾,只好坐在皇後身邊,暗暗想:她對自己的稱呼也變了。


  「本宮叫你來,本意是告訴你,過幾日就該下文定了。」皇后道,「誰知反而連累了你。不過,做皇家的婦人,本來就是要這樣辛苦的。你可準備好了?」


  酈書雁道:「是,臣女準備好了。」


  「好,好,好。再過些日子,你就該叫我皇祖母了。」皇后笑著,從手腕上褪下一個鐲子,戴在酈書雁手上。她感慨道,「這手鐲還是我的嫁妝。如今,我戴著它也不合適了。」


  酈書雁一聽是皇后的嫁妝,就要脫下手鐲:「娘娘,君子不奪人所好。」


  皇后誇上她幾句,她尚能接受;若是送自己嫁妝給她,意義就不一樣了。她不想負擔過多的期許,只能寄希望於皇后的態度並不堅決。


  「戴著吧。」皇后笑了起來,「剛才還說不敢辭,怎麼現在又敢辭了?」


  這話不輕不重,可也讓她無法反駁。酈書雁萬般無奈,臉上擺出一副靦腆的笑容:「這畢竟是娘娘的嫁妝,對娘娘的意義可能不同凡響。所以……」


  皇后聽了酈書雁的話,嘆道:「是個好姑娘。難怪清兒也喜歡你喜歡得緊,總是跟我說起你呢。」


  她和慕容清之間,似乎從來也沒發生過什麼堂堂正正的往來。酈書雁想問皇后,慕容清到底說了什麼,到底硬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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