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錢氏挑釁

  酈書雁輕輕眯了眯眼,問道:「錢媽媽祖上,伺候了我家多少年?」


  錢媽媽臉上閃過一絲得色,挺起胸脯:「啊喲,那可數不清了。從老奴的親娘開始,老奴全家就都在酈府侍奉了。總有個七十來年罷?」


  這小姐倒會說話,也不像傳言里那麼孤高自許、秉性怪異。錢媽媽暗暗想道,倘若她有些眼色,知道孝敬自己,或許倒也能輕輕放過她。


  「那可真是不短的時日。」酈書雁拍了拍手,笑道。


  錢媽媽洋洋得意,順著酈書雁的話自誇:「老奴只有一顆忠心向著主子,再無其他。」


  雖然自己拿了艾姨娘的錢,可艾姨娘的要求本身也不合道理。錢媽媽毫無愧色地想,一個姨娘,要求別人折騰主子,算是什麼事呢?真是不像話。


  錢媽媽正想著別的事,酈書雁忽然沉下臉來,冷聲道:「只長了一顆忠心,難怪如此不懂事。」


  什麼?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錢媽媽一時沒能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酈書雁。


  酈書雁冷聲道:「春柔,你來告訴我。下人見了不常見的主子,要行什麼禮?」


  「是。」春柔從酈書雁身後走出,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額頭抵在地上,「奴婢錢氏,參見大小姐。」


  有句話叫「熟不拘禮」,指的是下人見了熟悉的主子,不用太過拘束,行個日常的禮也就過去了。如果是不常見的主子,就要一點不錯地行一套大禮。


  「行了。」酈書雁點頭,讓春柔起身,又對錢媽媽道,「在府里活了這麼些年,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學不通,真真笨也笨死了。」


  錢媽媽這才明白,自己是著了酈書雁的道兒。她臉色漲紅,胸脯忽高忽低,喘著粗氣道:「老奴好歹是老爺身邊的老人,當然應該有些體面。連老爺身邊的貓貓狗狗,大小姐都應該尊敬些對待呢,何況是下人?」


  「你這麼大一個人,也好意思和貓貓狗狗比?成什麼樣子?」酈書雁笑著反問。


  春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庭院里也響起稀稀落落的笑聲。她們早就看不慣這個頤指氣使的錢媽媽了,礙於她資格老,只好忍著。聽見酈書雁不吃她這一套,丫鬟們個個都精神了不少,個個都高興起來。


  錢媽媽大怒,伸手指著酈書雁:「大小姐,你不怕我告訴老爺去?!一個千金小姐,怎麼這麼不成體統!」


  聽見老爺的名頭,院子里幾個小丫頭又犯怵了,縮了回去。酈書雁卻不吃她那一套,直接問道:「錢氏,你一進門就剪了我的桂樹,這就很成體統了?」


  「那是……」錢媽媽支吾兩聲。她得了艾姨娘的甜頭,當然要聽她的話,整治一下酈書雁。可這個理由,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她靈機一動,「大小姐,這樹長得不正,歪歪斜斜的不像樣。大小姐整日看見它,難免被移了性情。老奴這是為了您好,何錯之有?」


  酈書雁淡淡道:「哦,原來如此。」她對樹下的幾個丫頭道,「把她給我按住。」


  錢媽媽大驚,厲聲道:「我是老爺派來的,大小姐,你敢!」


  小丫鬟們也站在樹下畏手畏腳。紫藤怒道:「大小姐可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別忘了!」


  沒錯,大小姐也不是當年那個柔弱可欺的主子了。得罪了她,後果可……幾個丫鬟想起春杏的例子,再不猶豫,一擁而上,把錢媽媽死死地按在地上。


  錢媽媽還不死心,嘴裡喊著自己是被老爺派來的。酈書雁走到她面前,道:「把她的嘴塞住。」


  一個小丫鬟從地上抓起一把土,塞到錢媽媽嘴裡。酈書雁拍了拍錢媽媽的臉:「我瞧你這頭髮長得也不太正啊。紫藤,拿把剪子來。」


  紫藤進屋,拿了把剪子過來。錢媽媽意識到了要發生的事情,嘴裡嗚嗚有聲,拚命地掙扎。酈書雁微笑道:「別動,否則說不好就戳瞎了你眼睛。」


  錢媽媽不敢再動。酈書雁持著剪刀唰唰兩下,把錢媽媽左右兩邊的頭髮剪了一大片下來。她站起身,把斷髮甩到錢媽媽臉上,不屑道:「仗著自己是老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誰的槍都敢當。今日給你個教訓。在我這裡,你放聰明些。」


  說完,酈書雁揮手,讓丫頭把錢媽媽鬆開。錢媽媽站起身,捂著喉嚨咳嗽起來,一邊呸呸地往外吐著泥土。酈書雁一陣噁心,讓兩個小丫鬟看著她,自己進了花廳。


  「小姐,你怎麼知道錢媽媽是被……」紫藤給酈書雁倒了一杯熱茶,忍不住問道。


  酈書雁想了想,道:「因為艾姨娘來晚了。」


  紫藤聽不懂,滿臉迷惑地看著酈書雁。酈書雁不再繼續解釋,看著青瓷茶盞里載浮載沉的茶葉。


  錢媽媽在酈府活了一輩子,不會連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不知道。她或許狂妄,或許被這幾年見識到的花花世界迷了心竅,卻並不無知,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得罪自己。如果只是頂撞兩句,說不定是出於真心;如果膽敢做出這種事,就必然不是毫無緣由。


  不過,這又說明了另一件事。酈書雁笑了笑,她似乎應該對南薰苑的下人出手了。


  錢媽媽彎著腰進來,在酈書雁面前老老實實地跪下,磕了三個頭:「老奴錢氏,見過大小姐。」她的模樣無精打采,活像一隻斗敗的雞。


  酈書雁道:「你知道自己為什麼來我這裡么?」


  錢媽媽囁嚅了一會,道:「知道,是為了管藏紅花。」


  酈書雁問春柔:「錢媽媽的月例從哪個房裡撥?」


  春柔道:「按理是從咱們房裡出錢。不過,倘若另外一邊的主子開恩,賞給雙倍的工錢也未可知。」


  一等管事娘子的月錢是四兩銀子,二等的則只有二兩。酈書雁道:「錢媽媽在我這裡,管的是紅花。既然是個管物件的活,那就不能拿管人的工錢。」她抿了一口茶,笑道,「念著你是老人,我格外開恩,賞你個二等娘子的例,給你二兩月錢罷。」


  錢媽媽不說手眼通天,也是能伸到府外的,怎麼會看得上區區二兩月錢?聽見酈書雁這麼說,她很得要命,不得不又磕了個響頭:「謝大小姐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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