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艱難求情

  「你覺得誰會真心對你好?」慕容清淺褐色的雙眼閃過一痕怒意,「你……算了!」


  他一拂衣袖,硬生生咽下到了嘴邊的傷人話,冷聲道:「明天我不會來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酈書雁一言不發,看著裝得滿滿的書架。她能猜出慕容清沒說完的話,也能體會到慕容清對她的好意。但是,對於慕容清的索求,她無能為力。


  窗欞發出吱呀一聲,然後一片寂靜。酈書雁知道,慕容清現在已經走了。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不是我吝嗇,實在是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如果是在十年之前,她大概會對慕容清死心塌地。可惜,他沒能在正確的時間遇見她。白雲蒼狗,世事變幻,現在的她早就失去了當年的少女心懷。


  第二天早晨,酈書雁剛剛用過早飯,就聽見侍女說,酈綽已經站在夜雪春雲門外了。她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叫他進來就是。」


  小丫鬟把她面前的碗筷收拾乾淨,酈書雁打了個呵欠,悶聲道:「大哥安好。」


  酈綽倒是精神奕奕,還換了一身嶄新的織錦衣衫。他這身衣衫的袍袖也很寬大,行動間圓轉飄逸,襯得他越發玉樹臨風,如同方外仙人一般。他笑吟吟地回了禮:「妹妹,你也安好。你準備準備,咱們這就往長孫將軍府上去吧?」


  「什麼?」酈書雁本來想喝茶解乏,聽見酈綽的話,連茶杯都忘了拿,「你忘了?祖母昨天還讓我不要和長孫家接觸……」


  酈綽看了看四周,見只有紫藤和春柔伺候著,他便不加掩飾,直白地說道:「有什麼區別?你又沒打算聽她的。」


  「不能這樣說。」酈書雁頭痛不已,恨不得把酈綽的嘴封上,「咱們好歹也是孝悌傳家的人家,昨天祖母才說了,今天我就去長孫家……看著不像那麼一回事。」


  酈綽笑道:「唉,你最瞻前顧後。我來之前,已經求得了父親的同意,他讓我送你去長孫將軍府上,詳細地把這件事說給幾位將軍聽,務必求得諒解。——好妹妹,現在你總算肯去了吧?」


  「務必求得諒解?」酈書雁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父親以為,他自己是誰?父親又以為我是誰?」


  長孫家父子三人都在朝中任事,個個都有軍功在身,哪裡是他們酈家能比的?酈國譽八成是打著以情動人的主意,才派她去求長孫家;可他也不想想,如果驃騎大將軍長孫霽和他是同一種人,她這一去哪有勝算?

  「我可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酈綽揮了揮手。


  酈書雁不再抱怨,沉思片刻,說道:「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準備。紫藤,你去拿一盒果子做年禮,春柔,拿一身喜慶些的衣裳給我換上。大哥,至於你……」酈書雁眼裡閃過兩點微弱的火光,「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我會取消我們的合作。」


  酈綽輕笑:「妹妹怎麼這麼絕情?」


  「合作就是合作,如果彼此無法信任,那又和互相利用有什麼區別?」酈書雁淡淡說道。她緊了緊身上的繡花短襦,一邊往卧室走,一邊說道,「少陪了,我還有事要準備。」


  她不喜歡試探,因為試探之後,往往就是背叛。她不知道為什麼酈綽要試探她,她只希望沒有下次。


  酈綽目光幽暗,閃爍不定地看著她的身影。酈書雁的指責沒有錯,他當然是有意為之。但是,他的目的卻不是她說的那樣。


  當然,他也不會把自己的目的告訴酈書雁的。


  少頃,酈書雁妝扮整齊,坐上了前往長孫將軍府的馬車。天氣太冷,酈綽也抱著一個暖爐,擠進了馬車裡。酈書雁見他坐車,調侃道:「大哥前幾天說,自己對君子六藝都很精熟。今天怎麼不騎馬?」


  前後只過了這麼短的時間,她竟然已經能毫無異色地繼續和他說話了。酈綽往手心呵了一口氣,暗自驚嘆著酈書雁的城府,秀麗纖長的睫毛籠在漆黑的眼瞳上:「天氣冷成這樣,為兄當然不會捨本逐末,為了騎馬去受凍。」


  酈書雁家住在長安城西的興善坊里,這裡也是達官貴人聚集的所在。長孫家也不例外,就住在離酈府三五條街之外的嘉福巷,整整一條街,都是他們家的宅院。車聲碌碌,走了一盞茶功夫,就聽車夫在外頭說道:「大少爺、大小姐,長孫府到了。」


  春柔先跳下車去,扶著酈書雁慢慢下了車。酈綽倚在車壁邊上,懶洋洋地說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酈書雁知道,酈綽對費姨娘的死仍然心存芥蒂,也不勉強,說道:「我知道了。」


  她帶著春柔走了一小段路,轉過街角,看見枯乾的柳樹邊上站著幾個年輕人。這些人里,為首的穿著石青雲錦深衣,外罩一件幾乎拖到地面的玄狐皮裘。他身邊的人見酈書雁來了,急忙對他說了些什麼。年輕人轉過身,美如冠玉的臉上笑意融融,大步向酈書雁走來:「表妹,你來得好早!」


  這人正是長孫瑜。酈書雁停下腳步,福身道:「表哥,新年安好。」


  長孫瑜自然而然地牽起酈書雁的手,往宅院里走去,口中責怪道:「你這麼早來做什麼?這時候天氣還冷著呢,又是新年,一大清早,連你瑾表哥、你舅舅都還在睡著。」


  長孫瑜是鮮卑人,不像漢人一樣重視虛禮。他從小就和酈書雁親近,把她當作妹妹照顧,所以酈書雁雖然有些不舒服,還是忍住沒有掙開長孫瑜的手。她笑道:「一日之計在於晨,起得早也是好事。——舅舅還在睡著,那我來得確實是早了。」


  「可不是么?」長孫瑜嘆道,「唉,要是爹爹醒了,大概也會這麼說……」


  他說到一半,臉色一變,拉著酈書雁閃到一邊。酈書雁剛想問他發生了什麼,就看見一支光禿禿的雞毛撣子破空而過,剛好穿過她剛剛在的地方,一路破空,發出尖銳的「嗚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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