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關棒棒糖的傳聞
棒棒糖……還是水蜜桃味的。
這一刻，葉桃桃只覺得她被宇宙的大惡意砸中了。
這種風中凌亂的感覺，就像當初宋林琳在迎新會結束后告訴她「你把A大的男神凌衍給甩掉了」一樣。
看著手中的棒棒糖，葉桃桃腦海中開始陸續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記憶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張像洋娃娃般精緻可愛的臉，還有一雙宛如水晶一樣澄澈剔透的黑眸，那是屬於一個小女孩的。
除了畫面外，還有聲音……
「小姐姐，我請你吃糖果吧。」
「對了，小姐姐，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家醫院的靈異事件？」
「不過，不愧是小姐姐，就連睡著時候的樣子也是這麼漂亮。雖然……」
只不過，那個稚嫩的聲音是屬於她的，四歲時候的她。
多年前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漸漸地拼成了完整的畫面，提醒著葉桃桃一個不堪的事實，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棒棒糖。
似乎在四歲那年，她在醫院裡也送過一個小女孩同一個的牌子、同一款的口味的棒棒糖。而且還跟那個漂亮的女孩說了一個精彩的鬼故事，結果卻把對方給嚇傻了。
一切的巧合疊加起來，葉桃桃很清楚地知道，這已經超出偶然的範圍了。
思緒紛亂成一團解不開的麻，葉桃桃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不斷作怪的異樣情緒，轉身返回到屋中。
「我說，桃桃——哎，你怎麼了？」
沒有理會葉嘉澤驚訝和疑惑的目光，葉桃桃從他身邊越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后，她從錢包里翻出了凌靜送給她的那張照片。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看到這張照片時所衍生出的熟悉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了。
記憶碎片拼合的那張臉，很快跟照片上那個三歲時候的凌衍的臉重合了起來。
雖然在醫院遇到的那位「女孩」稍微年長一些，但是小時候的變化並不大，雖然略有不同，但葉桃桃還是能清楚地辨認出，照片上的人跟那個「漂亮的女孩」，就是同一個人。
小時候的凌衍的確很容易讓人將他誤認成女孩子。
所以說，她在小時候就已經跟凌衍見過面了嗎？
而且那個時候，她還給他講了一個自己胡編亂造的鬼故事……
思及此處，葉桃桃的心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那麼，剛剛凌衍在離開之前往自己手裡塞了一根水蜜桃味的棒棒糖，是要告訴她，他之所以接近自己，是因為要報那一糖之仇嗎？
不，不是的。
但葉桃桃立刻又把這個念頭否決了。
學長不是那樣的人。
心裡有個聲音這樣說道。
否則，為什麼一次又一次被她連累，他也沒有責怪她，反而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多次伸出了援手？
在停電時安慰她，幫她搬東西，下雨的時候主動送她回家，共用一把傘的時候為了不讓她淋濕，他把雨傘都往她這邊移，自己卻淋濕了一半身子……
那些事情，都不是虛假的。
從過往一點一滴微小的細節中，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心意。
如果是要報復，他大可以不必這麼做，甚至可以從一開始就落井下石……
但是幾乎立刻，又有一個聲音在她的心裡反駁道：可是，在那些狗血的言情小說里，男主角為了無意中報復嘲笑傷害過他的女主角，都是這樣漸漸接近她，等博取了她的好感和信任后，再狠狠地傷害她，轉身離開……
小說里都是這樣寫的，不是嗎？
不對，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學長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葉桃桃心煩意亂地抱著腦袋，看著靜靜地躺在桌子上的棒棒糖和照片，萬千思緒如飛絮，最後化成那雙熟悉的溫柔的眼眸。
閉上眼睛，回想起和凌衍各種巧合的相遇以及相處的種種，她忽然意識到——那個人，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
每次看到他，心裡會有種連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小雀躍。
可是看不見他的時候，她卻沒有想象之中的高興，反而會產生落寞的情緒……
那個時候，連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樣了，但是現在，那種情緒似乎明了了。
若是無關要緊的人，無論對方做了什麼，她根本不會理睬。
但是不知不覺間，她卻在他的身上傾注了如此多的關注——
答案，呼之欲出了。
如果這就是「喜歡」的話，那麼，她是真的喜歡上凌衍了。
可是想通了一切，葉桃桃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覺悟得太遲，她也不知道這算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在她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后，卻讓她知道了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這讓她如何是好？
葉桃桃撲倒床上，拿著枕頭捂住耳朵，整個人都蜷到被窩裡。
為什麼要這麼玩她呢？！
葉桃桃覺得自己遇到了比運動會和800米還要可怕的事情。
她完全無法靜下心來，那種複雜的情緒一直伴隨著她度過了這個周末。
周一回到學校的時候，儘管葉桃桃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但好友宋林琳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桃桃，你今天怎麼了？為什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下課的時候，收拾完東西的宋林琳走了過來，略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是因為後天的運動會嗎？」
「不……」葉桃桃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她，猶豫出聲，「小琳，我好像……真的喜歡上凌學長了。」
……卧槽！
宋林琳錯愕了一下，心中情不自禁地蹦出了兩個字。
——這個詞能精確地表達出她此刻的心情。
震驚過後，宋林琳連忙用手探上了葉桃桃的額頭，急切地問道：「桃桃你怎麼了，桃桃你沒發燒吧？你覺得哪裡不舒服？不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呀……」
「小琳，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葉桃桃卻打斷了她，一臉認真地對上她的視線。
「這……」
宋林琳身體不穩地晃了一下，她一臉驚呆的表情。良久，她艱難出聲：「你不要告訴我你以前真的是對他玩玩而已。」
這些難以啟齒的事情讓她怎麼跟宋林琳解釋？
於是，葉桃桃自動跳過了這個話題，直接問出下一句話：「所以小琳，我該怎麼辦？」
雖然跟不上葉桃桃跳脫的思維，但宋林琳呆愣了一下后，還是給出了一個很合理的建議：「既然喜歡上了，那你就去告訴他啊。你不說出來誰會知道？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等你的。」
去告訴他？
葉桃桃並不是矯情的人，她並沒有任何兩人之間的差距太遠，也沒有配不配得上之類的猶豫，因為喜歡就是喜歡——既然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就不會逃避。
至於告訴凌衍，她也很想那麼做，但現在的問題是……
葉桃桃揉著額頭糾結地說道：「可是，他給了我一根棒棒糖……」
宋林琳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你不要告訴我，你當初是因為一根棒棒糖才跟凌學長分手的！」
宋林琳豐富的想象力一如既往地讓人招架不住。
聽了她的猜測，葉桃桃不由哭笑不得：「不是啦，小琳。總之這件事……唉，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她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座位上站起身，離開出了公選課的教室。
宋林琳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幾秒她才回過神，趕緊抓起一旁的書包追了上去：「哎？桃桃，你去哪裡？等等我！」
「桃桃，你真的沒事嗎？不要嚇我。而且……話劇社不是往那邊去的嗎？」
出了教室，宋林琳小跑追上了葉桃桃的腳步，卻忍不住回頭往身後望了一眼，然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葉桃桃輕輕搖了搖頭：「不，小琳，我決定了……」
「你決定了什麼？」宋林琳疑惑地問。
葉桃桃語氣堅決地說道：「我要去找凌學長。」
她決定了要去找凌衍，找他問清楚這件事。
有些事情，還是開門見山說清楚比較好，例如他送她棒棒糖的含義，還有他的真實想法……不然，再這樣下去的話，她恐怕會被自己逼瘋。
只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宋林琳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桃桃……」
正陷在自己思緒中的葉桃桃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嗯？」
宋林琳看著前方遲疑地開口提醒道：「那個，你要找的人……」
葉桃桃下意識抬起了頭，走道對面那個熟悉的身影立刻映入了她的眼中。
她僵了一下，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拉著宋林琳，轉身就逃！
那個人，在她還未準備好的時候，就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在對方溫柔的注視中敗下陣來。
「哎？桃桃？」宋林琳驚訝出聲，被動地被葉桃桃拉走了，「你不要是找凌學長嗎？」
最後宋林琳的聲音連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彎角。
走道的另外一端，走在最前方的凌衍看著葉桃桃落荒而逃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眼中那一片墨色漸漸變得凝重。
連成浩收回了視線，看著他猶豫出聲：「阿衍，你……已經開始出手了嗎？」
凌衍沒有說話，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便轉身離開，不過他周身縈繞的氣息卻有了明顯的變化。
看著他在夕陽下那道被拉長的影子，連成浩跟甄天宇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各自移開了視線，沉默地跟上了凌衍的腳步。
雖然出手了，但現在看來……似乎是失敗了？
兩天的時光終是過去。今天，正是A大一年一度的校運會。
這一天，體育館和運動場周圍都掛上了各專業的宣傳標語和橫額。志願者和老師們抱著運動會的所需用品和桌椅在走廊和校道間來回穿梭，忙碌不停。
有報名參加項目的運動員在做比賽的準備，而各專業的人也換上了統一的服裝，為各自專業參加比賽的同學們打氣。
校園裡到處洋溢著令人熱血沸騰的氣氛。
「今天大家都很興奮啊，好像格外陽光。」宿舍樓底下，宋林琳看著周圍吱吱喳喳議論不停的女生們，又轉頭看著葉桃桃，笑著鼓勵道，「800米的比賽在上午，我會為你加油的。名次不重要，重在參與嘛！就算最後一名大家也不會嘲笑你的。所以桃桃，你要打起精神來！」
雖然這麼說是沒錯，可是葉桃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在她還在為那天的逃避感到懊惱的時候，噩夢般的800米長跑卻已經悄然降臨了。
「小琳，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起那件事……」
心緒不寧地喝了一口水，葉桃桃回頭看向宋林琳，語氣有些無奈。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她總覺得今天的自己格外怪異，完全提不起精神。
大概是因為即將到來的800米吧。
葉桃桃搖了搖頭，壓下了內心那股莫名的煩躁感。
人差不多來齊后，葉桃桃和宋林琳跟著大部隊的腳步走出教學樓。
路上，注意到葉桃桃略微蒼白的臉色，宋林琳不免有些擔心。
但她並沒有多想，只是以為是800米長跑的原因，於是拍了拍葉桃桃的肩膀安慰道：「桃桃，不要緊張啦，你就把800米當成是平時的測驗好了。」
「嗯……」葉桃桃正要接話，卻被一陣從小腹處傳來的脹痛打斷，她按住疼痛傳出的地方，低聲道，「小琳……我覺得肚子痛，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吧，那你快點回來。」宋林琳點了點頭，目送著她快步離開。
可是，走出不過一小段距離，葉桃桃卻覺得那陣腹痛越來越強烈，下身似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黏黏糊糊的讓她很不舒服。
她轉過身，一抹鮮艷的血紅映入了她的眼中。
葉桃桃驀地睜大了眼睛。
那條淺灰色的運動短褲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一片紅色，在淺灰的顏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竟然——
葉桃桃，19歲，在A大的運動會上，遭遇了女生們傳說的「每月幾天」！
遠遠看到有幾個穿著運動服的男生迎面走來，已經來不及去洗手間了。
情急之下，葉桃桃慌不擇路，轉頭跑進了一間離她最近的小屋子裡。
校運會在短跑的槍聲中拉開了序幕。
下一個項目，是大一女子800米的長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著短跑就要進入尾聲，宋林琳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葉桃桃回來。
她不由著急了起來。
「桃桃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找遍了附近的洗手間，宋林琳也沒由發現葉桃桃的蹤影，她在洗手間入口停下了腳步，對著男廁所的出口小聲地喃喃道，「總不會跑到男廁所去了吧？」
找不到人，宋林琳只好往原路折返。
卻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眼前經過，宋林琳眼前一亮，連忙跑了上前，叫住了他：「學長，你有見過桃桃嗎？」
凌衍微怔了一下，回頭看向她：「你說葉學妹？發生了什麼事？」
宋林琳走到他的跟前，喘著氣說道：「剛剛桃桃跟說我她肚子痛，可是……」
「你們要找葉桃桃嗎？剛剛我看見她跑到體育器材室里去了。」
一個冷清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打斷了宋林琳的話。
莫風鈴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穿著一套藍色的短袖運動服，及腰的長發束成單馬尾，頭上戴著一頂遮陽帽。不過她還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樣子。
「我去看看。」凌衍微怔了一下，沒有分毫的遲疑，立刻轉身朝體育器材室的方向走去。
對上宋林琳帶著幾分疑慮的眼神，莫風鈴隱下了眼中那抹失落，又恢復了一貫冷清的模樣，冷冷地開口說道。
「別用那種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又不是我把她關進去的。」她的語氣裡帶著不容侵犯的堅定，「雖然我承認我很喜歡凌衍，但是用那種卑鄙的手段去爭奪他，我還不屑。」
扔下這麼一句，莫風鈴淡漠地轉身離開。
「……莫名其妙的人。不過既然凌學長去找桃桃了，我就不用跟著去了吧？」宋林琳看著她的背影嘟囔道，又朝凌衍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那我繼續去圍觀比賽好了。」
「這下該怎麼辦？小琳怎麼不聽電話？還有澄澄學姐和社長還關機了……」
一片漆黑的體育器材室里，葉桃桃握著手機，聽著從裡面傳出的忙音聲，她的心情愈發焦慮。
現在這種情況，她實在不敢出去見人，但她並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葉桃桃簡直欲哭無淚。
嘩啦——
就在葉桃桃無所適從的時候，器材室的門突然被人拉開了，光線照了進來，讓她有些不適應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但是當她看到出現在門外的那個人時，卻不由慌亂了起來。
「凌、凌師、學長。」葉桃桃立刻驚慌失措地往後推了幾步，試圖遮住那個敏感的地方。
怎麼會是他？每次在她最慌亂的時候……
「葉學妹，發生什麼事了？」凌衍打開了器材室的燈，看著她的眼中盛滿了擔憂的情緒。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凌衍，葉桃桃連連後退，緊張地說道：「我……等等，你別過來！」
凌衍怔了一下，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頓時明白了過來。
但是他還是走了上前，在神色慌亂的少女面前停下了腳步，然後一言不發地脫下披在肩上的外套，繞了個圈披到她的腰間，用兩隻衣袖打了一個實結，遮住了她的下身。
葉桃桃看著他專註而小心的動作，不覺失神：「凌學長……」
他又伸手將她摟入了懷中。
「這下不怕了。」帶著安撫力量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將那冰冷和空虛盡數驅去。
感受著那無聲的溫柔，葉桃桃心怦怦亂跳個不停，下意識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凌衍的懷裡。他的懷抱很溫暖，暖意如涓涓細流一般，一點點地湧入心間，讓人舒心。
然而這個時候，體育器材室的門再次被拉開。
看到體育器材室的兩人，剛好推門而進的杜澄澄愣在了原地，手還保持著推門那一刻的動作。
「學妹，你有沒有帶那個……」
「可是……我還沒有準備……」
光線昏暗的體育器材室里，剛拉開門，杜澄澄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凌衍和葉桃桃正緊緊摟抱在一起。凌衍的外套正纏在葉桃桃的腰間，而葉桃桃那緋紅的臉頰，泛著盈盈水光的黑色雙眸，再加上兩人微微凌亂的衣衫……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咳咳咳，很抱歉打攪你們兩個了，那啥……我什麼也沒看見，也沒有聽見什麼，哈哈！再見！」
呆愣了幾秒，杜澄澄猛地回過神，連忙轉身一溜煙似的跑掉了。
葉桃桃收回視線，抬頭看向凌衍，疑惑出聲：「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用管她。」
凌衍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臉上並沒有絲毫被撞見后的尷尬。
他的目光落到懷中的葉桃桃身上時，明顯柔和了不少：「現在覺得好點了嗎？」
葉桃桃搖了搖頭，一想到那條被染紅的運動褲以及那令人窘迫的一幕，又羞得將臉都埋進了他的懷裡：「那……現在該怎麼辦？」
「你有帶手機嗎？」凌衍溫聲問道。
葉桃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
「有，可是……我剛剛有打過電話給小琳還有幾位學姐，但她們不是沒聽電話就是關機。」她紅著臉苦惱地說道，「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校運會上，估計一時也不會注意到我了。」
「這樣嗎？」
凌衍稍微思索了一下，鬆開了她，又很自然地將她的手握到手心中：「那跟我來。」
手上傳來溫暖的觸感，直入心底，彷彿可以一直暖到心窩，葉桃桃心中的不安也隨著凌衍的安撫一點點消失。
葉桃桃怔怔地拉著自己手的青年，任由他拉著自己離開體育器材室。
雖然這一刻她的心跳依舊平穩如初，但她的意識卻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空白的腦海里偶爾飛閃過一些畫面，卻滿滿的都是他。
為什麼……有種願意淪陷的感覺呢？
這間放置體育器材的小屋外，運動會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幾乎全校的師生的關注都落在了運動會上。
此時的教學樓空無一人，靜悄悄的，跟運動場和體育館熱鬧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凌衍帶著葉桃桃來到學校的小超市時，卻發現超市的大門緊閉著，門上面貼著一張醒目的告示。
告示上的內容大意是：超市正在裝修，如有不便之處，敬請師生們原諒。
凌衍對著小超市門口的公告斟酌了一番，幾秒後果斷拉過葉桃桃的手往原路折返：「我帶你出去吧。」
「學長。」想到了什麼，葉桃桃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地說道，「你有報名參加項目吧？那會不會……」
「沒關係，我報名的項目在下午，還有準備的時間。」凌衍怔了一下，接著微笑道，「至於你參加的800米就棄權吧，身體要緊。」
葉桃桃訝異地抬起頭：「誒？學長你知道我要跑800米嗎？」
「嗯，我看過校運會的日程表。」凌衍看了一下時間，「我們走吧。。」
找運動會相關的負責人員說明了情況，凌衍帶著葉桃桃離開了學校，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超市。
大概是工作日時間的緣故，超市裡人並不多。
「葉學妹，我不知道你要用哪種……」
只不過，即使內心強大如凌衍，當面對一貨架的女性用品的時候，也不免尷尬了起來。
他鬆開了她的手，然後移開了視線，略微有些尷尬地開口道：「所以，我在這裡等你，你挑完后叫我一聲。」
葉桃桃：「……」
當著關係曖昧的男生的面挑選衛生巾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尷尬了，葉桃桃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怎麼改口。
似乎把她的尷尬理解為了不知道如何選擇，一旁的導購小姐走了過來，面帶微笑地問道：「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葉桃桃愣了一下，然後局促地點了點頭，有些難為情的開口道：「我想買……請給我一份超薄的，呃……我有點容易過敏……」
第一次和男生一起做這樣的事，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導購小姐的目光掠過凌衍，最後落到了葉桃桃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了悟，隨即從一旁的貨架上拿出一個方盒，遞給葉桃桃，殷勤地微笑道：「好的，這是最近新推出的品牌，有各種水果口味可以挑選，非乳膠製品，保證不會過敏，很適合您的。」
哎？衛生棉還分什麼水果口味嗎？
聽了導購小姐的推薦，葉桃桃先是好奇，可是，當她看清楚盒子上的字時，臉上的表情轉化為震驚。
等、等一下，她要的是衛生棉啊，為什麼導購小姐要給她推薦套套？！
拉回了被震飛的思緒，葉桃桃紅著臉解釋道：「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
「怎麼了，葉學妹？」聽到動靜的凌衍走了過來，疑惑地開口問道。
「兩位是情侶嗎？」導購小姐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繼續介紹道，「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哦。如果是第一次的話，用這個牌子的是最合適了，不會有任何的副作用。」
葉桃桃：「=口=！」
凌衍：「……」
「雖然這款是新上市，但是很受歡迎。」誤解了兩人的表情，導購小姐繼續微笑著推薦道，「很多小情侶都愛買這款的。如果兩位不喜歡這種也沒有關係，我們這裡還有其他的品牌，例如這種牌子，也不容易過敏……」
「抱歉，我們不是……」
恰好這時，一對來購物的年輕母子從兩人身邊經過，不約而同將異樣的目光投到兩人的身上。
年約三歲的小男孩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媽媽，眨巴眨巴了眼睛，指著導購小姐手上的東西，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媽媽，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哥哥和姐姐要買那個？」
「這不是你現在應該知道的事情。」年輕的媽媽連忙低下頭，一本正經地教育道，「等你長大以後就會懂了。」
「哦，我知道了。」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小男孩有些不高興地努起嘴巴，但還是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年輕的媽媽從兩人身上收回了怪異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感嘆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還真是……不過這大概就是青春吧！
一番話，讓葉桃桃十分尷尬。
看著她泛起了紅色的耳朵，凌衍的黑眸里流露出少許的笑意。他上前一步，開口為她解圍道：「很抱歉，可能我女朋友的表述不太清晰，她並不是想要……」
凌衍不愧是凌衍，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解釋清楚，並且，所用的言語並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原來是這樣啊。」導購小姐一愣，隨即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真是很抱歉，我還以為……如果是衛生棉的話，這款會比較好……」
女朋友……
這個詞就像一顆投入湖中的小石子，在葉桃桃的內心世界里擊開了圈圈的漣漪。
她不由怔住。
以至於凌衍和導購小姐後面所說的話，她都沒有聽見。
「葉學妹？」
直到凌衍的一聲呼喚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就這款好了。」
至於導購小姐推薦的那款衛生棉，她也沒仔細查看，隨手拿了一包，就直接到收銀台結賬了。
因為葉桃桃的錢包落在了宿舍，所以這包衛生棉的錢自然是凌衍付的。
走在返回學校的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原本安靜的街道就只聽見兩人的腳步聲。
葉桃桃並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好一路沉默地低著頭，看著地面。她此刻的心情，是難以說清的複雜。
最終打破這片沉默的還是葉桃桃。
她葉突然停下了腳步，仰起頭看著凌衍，緊張出聲，「凌學長，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心底里折騰了她許久的疑問。
凌衍也停下了腳步，低頭看向她。這一刻，他臉上一貫的溫柔笑容全然消失，黑眸中流露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認真和凝重。
所有的疑問，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他伸手，將她摟入了懷中，屬於青年的溫暖透過懷抱傳遍了她的周身。
「學長……」
帶著同樣情緒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到了現在，你還沒有明白嗎？」
凌衍比葉桃桃高出一個頭，他這個動作，剛好將她整個身體都收入懷中。
「我……」
葉桃桃睜大了眼睛。
很近的距離，近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溫暖，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聽到他均勻的呼吸……
臉忽然滾燙，心跳響得如同雷鳴。她伸手抓緊了他的衣服，卻無所適從。
「還記得我上次問過你的問題嗎？」頭頂響起凌衍低沉的聲音，「迎新會那件事後，我的確有一段時間覺得很困擾。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地又覺得，似乎這樣也不錯。跟葉學妹一起的時候，會覺得很愉快和有趣。」
……喂那個「有趣」是怎麼回事？
葉桃桃從他懷裡抬起頭，卻對上了他複雜的目光。
「我怕太唐突了會嚇著你，但沒想到還是……」凌衍對上她清澈澄亮的黑眸，輕嘆出聲，「我感到很抱歉。」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明白……我真正的想法。」
葉桃桃垂下了眼瞼：「學長，我……」
「現在不用急著回答我，給些時間自己考慮，然後再告訴我答案，好嗎？」凌衍卻出聲打斷了她正要說出口的話，黑眸中眸色微沉，略有幾分自嘲的神色，「因為，我也有害怕被拒絕的時候啊。」
他這樣說道。
葉桃桃再次抬眼望著他，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可是猛地，葉桃桃再次被凌衍拽進了懷抱里，還未反應過來——她只覺得嘴唇上一片溫熱，眼前是凌衍放大的臉龐。
有什麼在腦袋裡驀然炸開，大腦頓然陷入當機的狀態。
這是……
吻吻吻……吻上了！？
良久，葉桃桃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凌衍卻已經鬆開了她，轉身離開。
望著漸行漸遠的熟悉的背影，明明應該為之感動才對——可這一刻，葉桃桃卻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
剛剛凌學長是向自己告白嗎？可是哪裡不對？為什麼他……
等等，那種耍了流氓就跑掉的做法是怎麼回事啊喂？！
得知了葉桃桃在運動會上的「遭遇」，宋林琳深表同情。
但在聽完葉桃桃的刪節版陳述后，宋林琳還是很沒良心地笑彎了腰。
葉桃桃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小琳……」
「抱歉抱歉，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被那800米嚇得躲起來了。」宋林琳捂嘴嘴巴，艱難忍住了笑，然後換上了惋惜的語氣，「不過你錯過了下午的比賽真可惜。下午的比賽才是精彩呢，整場比賽就只有凌學長一人由始至終保持著完勝的記錄，沒有被任何人打敗。」
「沒錯，那一場比賽真的很激烈，看得我都激動了。」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中。
宋林琳被突然冒出的杜澄澄嚇了一跳：「學姐，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一直都站在你們旁邊啊。」杜澄澄一臉輕鬆的表情，「似乎林卓然也參加了這場比賽啊。但說起來，雖然他打籃球的樣子是很帥氣沒錯，不過不得不承認，他跟凌衍比起來，還有一定的差距呢。是吧，桃桃？」她意有所指地說道，帶有暗示的眼神瞟向葉桃桃。
「林卓然？是放話說要追求桃桃那位學長嗎？他似乎第一局就被凌學長淘汰出局了吧？哎，被凌學長和連學長聯手夾攻，還有甄學長的強勢攔截，說起來他還真是可憐呢。」雖然是這麼說，宋林琳的語氣里卻沒有分毫的同情，她頓了一下，又看向葉桃桃，「不過說起來，桃桃，今天論壇的新帖子你看了沒？」
「論壇？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葉桃桃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還不知道嗎？」杜澄澄看了她一眼，然後用手機打開論壇，放到她面前。
《為了一根棒棒糖，天之驕子凌衍慘遭拋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這樣一個醒目的標題。
視線定格在標題的那一行字上，葉桃桃表情一僵。
片刻后，她抬頭看向宋林琳：「小琳，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跟我沒關係噢，我發誓我沒跟任何人透露過一個字。」宋林琳趕緊澄清道，語氣帶著幾分苦惱，「不過說來，還真是奇怪啊，我記得，那天明明只有我們兩個人，這些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聽著兩人對話，一旁的杜澄澄則驚訝地說道：「難道這個爆料是真的？我還以為他們在搞笑呢！桃桃你真的為了一根棒棒糖——」
只可惜，她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桃桃，宿舍樓下有個男生說要找你。」敲門的是隔壁宿舍同系的女生，她是來代為傳話的。
有人找她？
宋林琳投來了好奇的眼神。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稍微遲疑了一下，葉桃桃還是帶著疑問下了宿舍樓。
卻沒想到，來找她的人，居然是他——林卓然。
那位放話說要追求她的青年正站在宿舍外的一棵樹下，神色頗為忐忑不安。在看到她出現的時候，他的眼睛倏地一亮，立刻迎了上前。
「葉學妹……」
葉桃桃停下了腳步，略微感到驚訝：「林學長，請問有什麼事嗎？」
「葉學妹，我……」林卓然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漫上了一層愧疚的神色，「很抱歉，昨天運動會上的表現讓你失望了，我……又輸給了凌衍。不過——」
他說著，突然將一大包的棒棒糖捧到了她的面前，眼神灼灼地看著她：「我聽說凌衍那個傢伙連棒棒糖也不肯給你，所以我……」
哎？現在是什麼情況？
可是，就連昨天那包衛生棉也是凌學長付的錢，他怎麼可能會……不對，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
「很抱歉，林學長。」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葉桃桃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在處理感情或是其他的問題上，葉桃桃向來都討厭藕斷絲連的做法。已經確定下來的事情就不會再改變。
所以，她索性乾脆利索地拒絕了他。
林卓然呼吸一滯，腳步不穩地搖晃了一下：「那個人，是……凌衍嗎？」
「……是。」葉桃桃點了點頭，歉然地說道，「真的很抱歉，林學長。」
「好吧，我明白了……」林卓然嘆了一口氣，腳步虛浮地轉過身，喃喃出聲，「沒關係，這不關葉學妹的事。」
「不過。」下一刻，他卻突然轉過頭，看著葉桃桃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極為堅定的神色，剛剛濃濃的失落神奇地一掃而空，「不過，就算學妹你拒絕了我，我不會放棄的！」
「葉學妹，我會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扔下這麼一句宣言，林卓然沖她自信一笑，然後鬥志昂揚地轉身離開。
這一幕，一如他第一次表白時的情景。
望著林卓然的背影，葉桃桃無力地撫額。
難道她剛剛說得還不夠清楚？
為什麼她會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自從校運會事件后，葉桃桃一直處於一種心神不寧的狀態。
她還沒有想好應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凌衍，所以選擇了逃避。
一向是好學生的葉桃桃第一次在課堂上走神了，課上教授說了什麼，她完全沒有聽進去。
直到下課後，她被宋林琳挽著離開了教室，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即使校運會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宋林琳依然對凌衍等人的精彩表現念念不忘：「桃桃你是沒看到，校運會的時候……咦，快看，那個不是凌學長嗎？」
她伸手指向某個方向，葉桃桃下意識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個女生是誰？似乎不是我們系的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穿著格子短裙的女生走到不遠處幾個男生面前。她有一頭披肩的棕紅色長發，留著碎劉海，卻只見她在凌衍的面前停下了腳步，綻開了甜美的笑容：「學長，你們校運會上的表現真的很精彩……呃，其實我想說，我一直都很喜歡……」
宋林琳眨了眨眼，訝異出聲：「看來凌學長在A大真的很受歡迎，幾乎每天都有人跟他表白——哎？桃桃，你去哪裡？」
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等你……
想起宋林琳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刻，葉桃桃覺得心裡好像被什麼堵住一樣，很不舒服。
「哎，桃桃，你要做什……」
宋林琳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好友步伐堅定地走向了凌衍。
被什麼沖昏了頭腦的葉桃桃直接越過表白的女生，走到凌衍面前，幾乎沒怎麼思考就脫口而出：「學長，我們複合吧！」
周圍吵雜的音量好像在這一瞬間下降了不少，一瞬間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們的身上。
凌衍怔住，墨色的眸中有訝然之色一閃而過。
但隨即，他彎起了眼睛，如夜幕的新月，溫柔的笑意不經意間從眼角抹開。
然後聽他回答道：「好。」
棕紅色長發的女生仍舊維持著張口說話那一刻的動作，她瞠目結舌地看著兩人，站在原地呆怔好幾秒。
忽然間，醒悟過來一般，她「啊」地尖叫了一聲，轉身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