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喜歡的感覺
女生宿舍外。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道路兩旁的路燈已經亮起，柔和地照在兩人身上。
微弱的燈光勾勒出凌衍修長的身形，為他英俊的面龐打上一層柔光，那雙黑而深邃的眼睛漾著一池溫柔，他向上微翹的唇，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回過頭，見葉桃桃沒有說話，呆立在原地，凌衍反倒笑了：「怎麼不說話？」
這一笑，不是平常那禮節性的客套而疏遠的笑容，他笑得十分溫柔，帶著真誠的暖意，深及眼底，讓人如沐春風。
聽到他的詢問，葉桃桃下意識抬頭，對上了他的眼。
看著他的笑容，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莫名地跳快了半拍。
心底像是爬著一隻小蟲子，時不時地騷動，抓個癢。讓人心癢難耐。
太奇怪了……
「抱、抱歉……」葉桃桃又迅速垂下了眼瞼，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他。
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如瘋長的藤蔓，爬滿了她的心房，並悄然盛開了粉色的花朵。
這種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感覺就像交織在一起的毛線，無法理清，又像混亂的思緒，難以道明，感覺微妙。
「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今天小靜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凌衍微微一笑，停頓了一下，他又開口道，「對了，葉學妹，你覺得……天宇他怎麼樣？」
他仿似不經意間提起。
「嗯？」
葉桃桃愣了一下，緊張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
她以為凌衍是擔心他們之間鬧矛盾才提出這樣的問題，不由抿嘴一笑：「甄學長嗎？」
「是的。」凌衍看著她，清俊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完美的溫和的微笑，右手卻不自覺地攥緊。
葉桃桃想了一下，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甄學長是一個很嚴肅的人，總是給人一種很老成的感覺，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種面對家長的錯覺。」
「就這樣嗎？」凌衍眸光漸漸變得深沉複雜，他的手鬆開，又握緊。
葉桃桃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把他錯認成老師。不過，甄學長的確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一陣風撩起凌衍額前的柔軟的頭髮，暗暗握起的拳頭鬆了開來，他重新露出了微笑：「原來是這樣。」
告別了凌衍，葉桃桃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宿舍。
「桃桃，你回來了。」正在宿舍看肥皂劇的宋林琳看向葉桃桃，當看到她手中拿著的小福袋，不由驚訝地問道，「這是什麼？」
葉桃桃微微一怔，這才記得凌衍妹妹送給自己的那份謝禮，於是如實回答道：「一個小妹妹送的謝禮。今天遇到一個迷路的小妹妹，我把她送到哥哥身邊，然後她送了我這個。」
「哦，這樣啊。」得知了緣由，宋林琳也失去了繼續追問的興趣，回過頭繼續追她的電視劇。
同宿舍里的杜澄澄因為覺得身體不舒服，吃過晚飯便爬上床休息了。
放好書包后，葉桃桃打開檯燈，坐在書桌前拆開了凌靜送給自己的謝禮，卻在看到禮物的真容的那一刻，瞬間石化。
怎麼會是……
幾分鐘后，葉桃桃將那張凌衍三歲時穿著小熊睡衣、一手提著褲子的照片重新塞回到福袋裡。
雖然她表面看上去十分淡定，但事實上……
夜深人靜。
宿友們都已經熟睡，可葉桃桃還是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
最後她索性從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煮了一壺熱水給自己沖了一杯牛奶。
失眠並不是一件好事，曾經有過一次失眠經歷的葉桃桃深有體會。慶幸的是，明天是周日，她不必擔心遲到的問題。
只是……
小心翼翼地爬回到床上，葉桃桃抱著枕頭重新倒下去。
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里總會不由自主浮現出凌衍溫柔的笑容。
她也說不明此刻自己到底是什麼心境。
那是過去十一年裡未曾出現過的感覺，奇怪而微妙，讓人難以弄清。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那個謠傳沒有澄清，所以自己太憂心了？是因為一次次給凌學長帶來麻煩，所以心感愧疚？
不，一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為妙……
葉桃桃將腦袋埋進了被窩裡，似是要衝散心裡那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眼帘漸漸垂下來閉合在一起，然而熟睡的她，嘴角卻流露出一絲不輕易察覺的笑意……
然而，在第二天的公選課上，葉桃桃卻敏感地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奇怪。
鑒於之前的種種血淚經歷，她敏感地察覺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這種微妙的擔憂一直持續到公共課上，一個同專業的女生因為忙著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而差點摔倒后終於爆發了。她懷著一種視死如歸地心情問旁邊的宋林琳：「說吧，我都知道了。」
整節課都欲言又止地偷瞄她的宋林琳聞言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啊，桃桃，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嗎？」
陡然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葉桃桃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是啊……不過他們究竟怎麼說我的？」
宋林琳偷偷地瞄了一眼講台上正侃侃而談的教授，從口袋裡手機，打開了學校論壇頁面，其中一張帖子的標題赫然寫著——《凌衍傷心質問葉桃桃和甄天宇的傳言，卻慘遭羞辱！》
葉桃桃：「……」
原來她有這麼渣嗎？為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
葉桃桃最後還是沒有理會這張帖子，不過這天午休，她卻破天荒地沒有待在宿舍，而是拿著書來到學校的小花園。
脫離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她這才覺得舒服一點。
葉桃桃卷著書，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微風徐徐，正是看書的舒適環境。
然而她坐下來還沒幾分鐘，就聽到了花園的另一個方向有爭吵聲。
由於覺得有些耳熟，她站了起來，順著聲音走去，繞過樓梯口的凸頂，正好看到了凌衍和一個男生對峙。
「凌衍，你真卑鄙！」林卓然氣急敗壞地指著凌衍，憤憤道。
凌衍的淡然與林卓然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他微微一笑，笑意未及眼底，語氣溫和：「林同學，你在說什麼？」
林卓然見凌衍如此從容，自己倒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道：「葉學妹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人？」
凌衍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仍然沉住氣，一臉平靜：「很抱歉，我不太明白，林同學你到底是在說什麼？」
林卓然哼道：「她侮辱你的謠言，是你散播出去的吧？因愛生恨，用這種惡劣的手段抹黑她，簡直是太過於讓人不齒。」
凌衍微愕，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冷，他眼底一沉，道：「這件事你聽誰說的？」
林卓然愣了一下：「這……這是我的朋友告訴我的……」
「想不到林同學也是那麼八卦的人。」凌衍重新揚起笑容，態度高深莫測，帶著些許的不屑，「也會相信這種謠言。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著，他不等林卓然回復他，直接越過了他，看向他身後的葉桃桃，溫柔道：「葉學妹。」
林卓然剛剛還覺得凌衍揚起的笑意有些不懷好意，聽到葉學妹二字的時候陡然一驚，回頭一看，這這這這葉學妹同學什麼時候在身後的？
只不過想要偷偷警告情敵一番，為什麼這麼正好被喜歡的人撞見？尤其是……自己偏偏佔了下風的情況下！
凌衍直接無視了林卓然走上前。
葉桃桃微微不解地看著他，卻只看見他一步步地走近了她，在她身前停下，然後防不粹地伸出手來，觸上她的發頂。
哎？！學長他……
葉桃桃身體一僵，她被凌衍這一突如其來的曖昧舉動嚇到了，如受驚的小鹿般失聲輕呼：「凌學長？」
「葉學妹，你頭上有一片樹葉呢。」凌衍不覺莞爾，他很溫柔地幫桃桃拿下頭上的樹葉，姿態優雅，如同一個得勝者。
葉桃桃才看見他手上的樹葉，不由臉上一紅，為剛才的失禮感到愧疚，低頭向他道謝：「……謝謝。」
而目睹了這一幕的林卓然整個人都傻眼了。
同時，他脆弱的少男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然而，更讓林卓然打擊的事情在後頭——
「不客氣。」凌衍臉上笑意加深，在陽光的映照下，墨色的眼眸中似有點點光華在跳躍。
微風拂過，遠處彷彿有幾聲鳥鳴，畫面定格在這一刻，凌衍目光溫柔地看著葉桃桃，而葉桃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臉頰上透出一抹連她也沒有發覺的淺紅。
「……學長，你也喜歡在午休的時候出來自習嗎？」許久葉桃桃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覺得此刻的氣氛實在令人尷尬，於是嘗試開口緩解氣氛。
莫名地，她的心跳加快了不少。
「是啊。」他停頓了一下，又放低聲音輕柔地說道，「對了，葉學妹，上次一起吃飯，小靜很高興，你走以後，她一直問我你下回什麼時候再約。」
葉桃桃想起凌靜，也不由微微一笑，但是仍然歉然地拒絕道：「呃，我想近期內，我都沒有機會來打擾學長了……」
凌衍露出一臉的惋惜，像是真的在為自己的妹妹扼腕嘆息：「這樣嗎？小靜知道了，說不定會很失望。」
葉桃桃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瞼：「真的是非常抱歉，我一旦有機會一定會再約小靜的。」
凌衍微笑著看著她，認真地說道：「那麼，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一起吃飯……
和凌衍一起吃飯……
剛才回過神來的林卓然立刻受到了二次重擊。他自動忽略了凌靜的存在，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難道他們已經發展到約會的地步嗎？
不，不可能，他心目的女神怎麼可能是那麼輕浮的人呢？！
就在林卓然內心痛苦掙扎的時候，卻又聽見凌衍柔和的聲音傳入耳中：「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那天晚上你落下了一件衣服，明天我帶過來還給你吧？」
溫柔的語氣說出的話卻是如此令人驚悚——
凌衍的話，成功將林卓然的思維引到了另外一個更加詭異的方向。
落下的衣服……
聽到這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莫非他們真的已經那個了……
林卓然渾身一震，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我落下的衣服？」葉桃桃回想了一下，神情變得困惑，「那天……我並沒有穿外套呀？」
凌衍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笑容：「那大概是我弄錯了，也許那件衣服是上一桌客人的，我還以為是你那時候忘記帶走的。」
不過說到上次一起吃飯的事情……
葉桃桃不自覺地想起凌靜送給自己的謝禮，於是猶豫出聲：「對了，學長，上次小靜送給我謝禮……」
「那個嗎？沒關係，我知道的。」似是看出她的疑慮，凌衍微微一笑，「既然是小靜送給你的謝禮，你就放心收下吧。」
他知道的……
請放心收下……
葉桃桃渾身一僵。
可那是你三歲時候的照片啊！
她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咆哮，但是理智還是讓她沒有說出最後的那句話。
「那我先回去了。」
「……好，學長請慢走。」
葉桃桃臉頰緋紅，她不自然地將目光移向別處，卻正好看到呆若木雞地站在近處的林卓然。
哎？
「葉學妹……」見葉桃桃眼含驚訝地看向他，林卓然這才遲鈍地回過神，下意識喚出了她的名字。
「咦？林學長，原來你也在嗎？」葉桃桃訝然地問，她這才才注意到林卓然也站在那裡。
林卓然再度受擊，身體狠狠一震。
被忽略了……
原來葉女神沒有看見他原來葉女神沒有看見他原來葉女神沒有看見他原來葉女神沒有看見他原來葉女神沒有看見他……
腦里只有這一句話在循環播放，林卓然只覺得自己早就碎成了渣渣的少男心又被人踩在上面，狠狠地碾了一次。
「林學長，還有事嗎？」
「不，沒什麼……我先回去了。」林卓然虛弱地擺了擺手，在葉桃桃疑惑的目光下，邁著虛浮的步伐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了。
因為最近幾天並沒有發生什麼重大事件，有關葉桃桃和凌衍的那個謠傳似乎有所減淡。
葉桃桃曾經抽空登上學校論壇看了一眼，發現那張帖子回復的人也不多了，掉到了二三頁后。
但讓她疑惑的是，系裡的同學最近態度變得十分奇怪。除了上課外，有時候在路上遇見，他們也只是尷尬地對葉桃桃笑笑，便飛快地走開了。
雖然覺得奇怪，但葉桃桃並沒有多想。
於是，這一周很快在平平淡淡的學習生活中結束了。
因為老師臨時有事，周五下午的三節法理學暫停了。原本葉桃桃打算過了午休就直接回家的，但是宋林琳一時興起，把她拉到了學校附近新開張的咖啡館嘗鮮。
咖啡館的老闆是一位打扮得很時髦的中年女人，她有一位五歲的小女兒，梳著兩個羊角辮，笑起來甜甜的，露出兩隻小虎牙，很活潑可愛。
小姑娘好像很喜歡葉桃桃，在她和宋林琳兩人進來后，便像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後，一口一個甜甜的「桃桃姐姐」，叫個不停。
老闆娘見狀，趕緊走上前將她拉了回去：「蕊蕊，別淘氣，不要打攪姐姐們。」
被拉走的蕊蕊有些不情願地回頭看了葉桃桃一眼，很不高興地噘起了小嘴。
過了一會兒，老闆娘給兩人端上兩杯檸檬水，又道歉道：「真是抱歉，我家女兒太淘氣了。」
「沒關係的。」葉桃桃微笑著朝她擺擺手。
收回目光時，她想起了最近在學校里遇到的奇怪現象，便隨口問了一句：「是了，小琳，為什麼最近周圍學校的人看我的目光這麼奇怪？」
「咦，你不知道嗎？因為最近學校論壇的管理員封號封得實在厲害，所以他們都轉移陣地了。現在他們都在討論你跟凌學長……哎？」宋林琳咬著吸管說道，突然神色一僵，目光越過葉桃桃直直盯著某處，「凌……凌學長？！」
葉桃桃還沒有注意到宋林琳的不妥之處，只是覺得疑惑：「我跟凌學長怎麼了？」
「不是，是凌學長……」宋林琳欲言又止。
「你在說什麼——」
葉桃桃大為不解地循著宋林琳的視線看去，聲音連同反應一起凍結了。
出現在她們面前的三人正是凌衍、甄天宇和連成浩。
三位長相出色的青年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似是注意到葉桃桃兩人的注視，他們也朝她們這邊看了過來。
宋林琳連忙抬起手朝幾人揮了揮，乾笑道：「哈，幾位學長，好巧。」
在她們旁邊的一座坐下，凌衍禮貌地朝她點了點頭：「真的好巧。」
「學長，你們也……」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幾人的對話。
「桃桃姐姐，這個送給你。」蕊蕊拿著一朵玫瑰花跑到了葉桃桃的身邊，踮起腳將它遞到她的手中。
葉桃桃這才回過神，微笑著朝她道了一聲「謝謝」。
「小蕊蕊，你怎麼給桃桃送玫瑰花？」宋林琳看到這一幕，頓時起了逗蕊蕊的念頭，她忍著笑問道，「你知道玫瑰花的含義嗎？」
「當然知道啊。」蕊蕊眨了眨眼睛，那副理直氣壯的可愛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凌衍握起拳頭抵在嘴邊，輕笑出聲。
連成浩依舊面無表情。
而甄天宇一向冷肅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往蕊蕊那邊掃了過去。
「……好凶。」蕊蕊對上了甄天宇的眼神后，立刻害怕地撲進了葉桃桃的懷裡，眼淚花似乎都要出來了，一副受了傷害的表情。
甄天宇的臉色似乎在一瞬間變黑了。
「呃……甄學長，很抱歉。」葉桃桃不由尷尬了起來，她向甄天宇投去了一個歉然的眼神，又低頭安撫懷中的蕊蕊，「蕊蕊，別怕，甄學長不是壞人。」
宋林琳則無奈地看著蹭在葉桃桃懷裡求安撫的蕊蕊，十分不解地問：「蕊蕊，為什麼你對桃桃就那麼粘，對甄學長就那麼怕？」
說話的同時，她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
「因為我喜歡桃桃姐姐，我想和她結婚。」聽到宋林琳的問話，蕊蕊小妹妹從葉桃桃懷裡抬起頭，眨了眨眼睛，很平靜地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句話。
而這句話，把大家都石化了。
這句話放在普通的情況下是很正常的。
但是，當這句話經由一個小女孩口中說出，對象是另外一個女孩的時候，就顯得萬分不正常了。
崩潰，崩潰，崩潰！
正拿著菜單在看的葉桃桃手一抖，把手中的菜單給摔落地上，幸虧被凌衍眼疾手快地穩穩接過。
連成浩握著的玻璃杯里灑出了幾滴檸檬水。
「噗！」而宋林琳更是直接，一口檸檬水噴到了隔壁桌剛好正對著她的甄天宇臉上。
此刻慘烈的狀況，已經不能用言語去形容。
「學妹，你門的菜單。」唯一看似沒有受到影響的凌衍一臉平靜地將菜單遞迴到葉桃桃手上，但是另外一隻空出的手卻暗暗握緊了起來。
「啊，謝謝學長……」
「甄學長，不、不好意思……」檸檬水噴出的那一刻，宋林琳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是看到甄天宇那副仍舊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她內心既驚慌又覺得好笑，嘴角因為憋笑而做著詭異的抽搐運動。
反應過來后，她趕緊拿出紙巾遞了過去：「你快擦擦……呃，要不……甄學長你到洗手間里處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甄天宇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紙巾，拿下頭上的帽子，一言不發地站了起身，走入洗手間。
等甄天宇離開后，宋林琳大大送了一口氣，這才轉頭看向蕊蕊，繼續好奇地問：「蕊蕊，為什麼你要跟桃桃姐姐結婚？」
「因為桃桃姐姐長得漂亮，性格也很溫柔，我很喜歡呢！」
蕊蕊仍然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認真地回答道。
「呵呵……呵呵，一場百合劇要上演了嗎？」宋林琳嘴角抽搐，「原來……桃桃不僅吸引男生，還吸引女生啊……」
「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連成浩表示沉默，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不應該聽到的事情。
舒緩的輕音樂縈繞在咖啡館內，客人們或細細品嘗著咖啡和精緻的小點心，或小聲交談著，氣氛顯得舒適寧靜，並沒有任何的不妥。
但是凌衍和連成浩所在的這一桌，卻是氣氛微妙，似乎是冷場了，除了扭過頭忍笑忍得艱難的宋林琳，大家都一語不發。
在蕊蕊的聲音落下的那一刻，連成浩清晰地看見坐在他對面的凌衍臉上足以傾倒眾生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那一抹笑容，讓周圍的布景在瞬間黯然失色。
但是，熟知凌衍性格的連成浩自然比誰都清楚那其中藏匿著危險氣息。
遇見凌衍后，連成浩才愈發明白了「越是好看的東西，越是危險」這一道理。
凌衍的目光從蕊蕊身上掠過，最後落到了葉桃桃的身上。
不過，葉桃桃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注視，她還在自我撫慰那顆受到驚嚇的心，不過很可惜，蕊蕊接下來的那句話又讓她風中凌亂了。
「因為姐姐長得漂亮，性格也很溫柔，我很喜歡呢！」那位天真爛漫的小妹妹這樣說道。
等等！長的漂亮？性格溫柔？蕊蕊確認說的那個人是她？
在這一刻，葉桃桃很想做出一個不忍直視的動作，但是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她的肢體遲鈍得來無法擺出姿勢，她只有表情僵硬地看著蕊蕊，一頭黑線。
蕊蕊對上葉桃桃糾結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她側著腦袋，疑惑地喚了她一聲：「桃桃姐姐？」
「蕊蕊，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葉桃桃被這一聲喚回了神思，她覺得很有必要去糾正蕊蕊的想法，於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們是不可能結婚的。」
蕊蕊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因為這個……」葉桃桃一時回答不上來，這種嚴肅的問題實在過於深奧了，所以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向蕊蕊解釋。
葉桃桃下意識看向宋林琳，打算向她求救，可是她才發現，那個沒有良心的傢伙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她的目光又往旁邊移過了一點，那是已經將存在感降到了一半以下的連成浩。他依舊一言不發，扮演著沉思者的雕像。
情急之下，葉桃桃只好向凌衍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可是凌衍只是微笑，那抹傾城的笑容漸漸模糊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揉碎了一地絢爛的光華。
「……」喂，你們能幫忙表個態嗎？
看著站在原地一臉無措的葉桃桃，凌衍低頭抿嘴一笑，決定出手相救，他清咳一聲道：「如果學妹已經有了結婚的對象呢？」
「……」剛想松下一口氣的葉桃桃頓時表情一僵，看著凌衍的目光也有一瞬間的僵凍。等等，凌學長，是不是哪裡不對？雖然很感謝你的解圍，但是現在說這種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蕊蕊盯著凌衍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狐疑出聲：「這位哥哥，那個『結婚對象』指的是你嗎？」
凌衍微笑不變：「假如是我呢？」
葉桃桃：「——！！！」
這又是什麼情況？！
不僅是當事人葉桃桃，就連宋林琳和遇事冷靜的連成浩也不淡定了。
連成浩看向凌衍，眼底是驚疑不定的神色。
宋林琳同樣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出聲：「桃桃，你跟凌學長不是……」
大概是這個玩笑太冷了的緣故，以至於這一刻咖啡館內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這件事情的走向也變得越來越詭異……
不過，幸好凌衍說的是「假如」。
沒錯，假如！那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不是說真的。
葉桃桃努力壓下心底的慌亂，不斷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不過還沒等葉桃桃反應過來，蕊蕊就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突然轉過頭來，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桃桃姐姐，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
葉桃桃臉上不由浮起一絲尷尬的紅暈：「蕊蕊，這種玩笑……」
「這不是玩笑。桃桃姐姐，我真的是很喜歡你，我長大后娶你好不好？」蕊蕊用十分認真的目光看著她，表明自己的決心，頓了一下，她又指著凌衍說道，「這個哥哥長得太漂亮了，沒有安全感，還不如跟我一起！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葉桃桃：「……」
連成浩：「……」
宋林琳：「……」
難道這就是桃桃拋棄凌學長的真相？
「學妹果然很受歡迎呢。」
一陣沉默后，凌衍單手握拳抵到嘴邊，輕笑出聲。可明明是笑著說出的話，卻讓在場的人遍體生寒。
而且，誰也沒有看見，他那隻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卻隱隱顯出青筋來。
不過熟知他性格的連成浩卻在這一刻產生了一種衝動——他很想立刻站起來，跟隨甄天宇的腳步躲進洗手間里。
但他不能跑，不然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葉桃桃和宋林琳只覺得冷意迎面撲來。
似乎，更冷了。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老闆娘將咖啡館內的空調溫度調低了？
宋林琳好不容易遏制住嘴角的抽搐，她尷尬地乾笑了幾聲，又掩著嘴清咳一聲，開口道：「可萬一桃桃喜歡的不是你怎麼辦？不一定是凌學長啊，還有……」
「不會的。」蕊蕊搖了搖頭，然後一臉認真的分析道，「剛剛跑到廁所的那位大叔年紀太大了，沒有競爭力，而且總是黑著臉，對著太久了會把人嚇壞的。」
恰好從洗手間里走出來的甄天宇聽到這話，腳步一僵，臉色變得更黑了。
什麼情況？怎麼他才從洗手間出來就聽到有人在黑他？
「那連學長呢？」宋林琳覺得有些有趣，她猶豫地抬頭看了連成浩一眼，接著問道。
蕊蕊的目光落到連成浩身上，不假思索地說道：「這位哥哥嗎？他一看就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配角啊，完全沒有威脅。」
「……」這是無辜中槍的連成浩。
葉桃桃眼睜睜地看著蕊蕊就像是生化武器一樣把在場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擊斃，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快找個借口溜出去。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於是，她垂下了眼瞼，趕緊起身向著洗手間的方向匆匆走去。
這個氣氛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葉桃桃離開后，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而在她離開后沒有幾分鐘，凌衍也站了起身，一臉自然道：「我也去一下洗手間。」說完后，他就跟隨著葉桃桃的腳步離去。
「……」宋林琳看著兩人相繼離去的身影，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葉桃桃並沒有注意到外面有人，一不留神——
「啊！」她整個人撞進了凌衍的懷裡。葉桃桃的臉被撞得生疼，她皺著鼻子抬眼一看，當看到是凌衍時，不由地一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凌學長，對不起……」
定定神，葉桃桃按捺下內心慌亂的情緒，趕緊向面前的人道歉。
「學妹。」凌衍定定的看著她，那雙溫柔的墨色眸中夾雜著難以讀懂的複雜情緒，「剛剛的事情……」
「剛剛小蕊蕊的話……學長，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想起剛剛蕊蕊的話，葉桃桃以為他是被那些話打擊道，於是趕緊出聲安慰他道，「其實學長你在女生中很受歡迎的，對於她們來說，你並不是……」
他出聲打斷了她：「那學妹呢？我對於你來說，會有安全的感覺嗎？」
葉桃桃愣住，隨即不自然地低下頭：「……學長，為什麼這麼問？」
「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凌衍移開了目光，很自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要是不想回答也沒有關係……對了，學妹有喜歡的人嗎？」
語氣彷彿不經間提起。
喜歡的人……
凌學長為什麼會問出一連串如此奇怪的問題？
「……還沒有呢。」葉桃桃怔了片刻，最後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
「原來……是這樣嗎？」
凌衍微微一笑，額前的碎發無風而動，「那麼……」
凌衍最後卻是欲言又止。
直到他離開后，葉桃桃仍然沒能從無措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喜歡的人……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葉桃桃也十分茫然。
說到喜歡的人的時候，她的腦里卻不受控制地浮現起一張臉，而那個人……
她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似是要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從腦袋裡驅除出去。
可是——喜歡一個人……會是怎樣的感覺？
「我回來了。」
懷著那種複雜難辨的心情，葉桃桃回到了家中。
「桃桃？」身為媽媽的葉媽媽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女兒的異樣，不由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葉桃桃抬頭看向葉媽媽，醞釀著措辭猶豫出聲：「媽媽，我想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會是怎樣的感覺？」
此話一出，難得一向波瀾不驚的葉媽媽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客廳里的葉爸爸合上了報紙，抬頭看向兩人，臉上帶上了幾分好奇。
恰好從樓下下來的葉嘉澤猛地剎住了腳步，更是用一種「今天你吃錯藥了嗎」的懷疑眼神看向了她。
這個問題很奇怪嗎？
看著不約而同沉默下來的家人，葉桃桃忍不住嘴角一抽：「……媽媽？」
果然戀愛中的孩子都是這樣遲鈍嗎？
「喜歡一個人嗎？」葉媽媽會心一笑，轉身看向葉爸爸，「老公，你覺得呢？」
葉爸爸沒有想到葉媽媽會突然向他發問，不由一怔，然後臉微微漲紅了起來：「大概……會有一種實驗成功的喜悅感吧……」
他猶豫地瞥了葉媽媽一眼，又飛快移開了目光，用手揉亂了自己的頭髮，那亂糟糟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呆萌。
葉媽媽抿嘴笑了起來：「果然，這種問題不應該問你爸爸。」
「……」媽媽你也知道啊？
「好吧。」接收到葉桃桃無奈的眼神，葉媽媽這回終於認真了起來，她想了一下，接著說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大概是每次遇到跟他有關的事情，都會發自內心地微笑。在不經意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關注他的一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想要更加了解他。被他觸碰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空閑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的事情……大概，就是那樣的感覺吧？」
「是這樣嗎？那就是喜歡嗎？」葉桃桃不確認地問道。
她也弄不清自己對心裡的那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每次遇到他的時候，的確會心慌意亂，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跟他有關的事情……這跟葉媽媽說的很相似，但似乎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媽媽所說的喜歡，真的是這樣的感覺嗎？如果她弄錯了怎麼辦？
她知道，這種問題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
「大概就是這樣吧。」葉媽媽微微一笑，「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看到喜歡的人的時候，總會有想跟他接吻的衝動呢！」
「接……」順著她的思維往下走的葉桃桃驀地反應過來，不由窘迫地漲紅了臉，「媽媽！」
哪有母親會跟女兒說這樣不正經的事情？
「啊，開玩笑的。」葉媽媽笑了出聲，她停頓了一下，語氣隨之變得意味深長，「不過，『喜歡』這種事情，是需要你自己去體會的哦，問別人是沒有用的。」
需要自己去體會……
可是她連真正的戀愛也沒有談過，怎麼去自己體會？
葉媽媽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溫和地微笑道：「桃桃，這個問題你自己想想，我先去做飯。」
她說著，轉身走進了廚房，留下葉桃桃一人站在原地發怔。
葉嘉澤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抱著腦袋走了過來，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你之前不是把那個叫凌衍的傢伙甩掉了嗎？應該很有經驗才對吧？怎麼突然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難道又看上其他人了？」
「才、才沒有，別胡說。」
葉桃桃臉上一熱，卻不敢對上葉嘉澤的視線，只是加快腳步回到房間。
那個名字被提起的時候，那種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的情緒，立刻像決堤的洪水一樣一涌而出——
凌衍，凌衍，葉桃桃知道，這個名字正在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她的心，可是，她仍然弄不清那種感覺，那麼複雜的感覺。
其實，她一開始只是想弄清那種叫「喜歡」的感覺而已，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將自己繞進了一個死胡同里了？
活了十八？年，在感情方面依然純潔得像一張白紙的葉桃桃，第一次被這種問題困擾住了。
既然想不透，她也只能暫時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後。
這種逃避的做法讓她的心情稍微得到平復。
晚飯過後，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葉桃桃接到了來自宋林琳的電話。
剛一接通，宋林琳充滿元氣的聲音就傳入耳中：「桃桃桃桃，是我！」
聽著她活力滿滿的聲音，葉桃桃的心情也不禁輕快了起來：「小琳，有事嗎？」
「是這樣的，剛剛老媽給了我兩張電影票，周日上午10點的片場，是你最喜歡的靈異片，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
葉桃桃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是後天我要幫媽媽到超市裡買日用品，恐怕沒空跟你看電影了，改天再一起去吧，不好意思了。」
宋林琳略帶失望：「那真可惜啊……不過沒關係，我找別人吧。」
說到購物……
「對了，小琳，你知道淘寶上哪家的DIY布料質量比較好嗎？」
葉桃桃突然的發問讓宋林琳有些驚訝：「啊？桃桃你要學做手工嗎？」
「其實……」葉桃桃微微赧然。然而宋林琳並不需要她的回答，自言自語地說道：「不對啊，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做手工的嗎？怎麼突然想起買這些了？」
葉桃桃含糊地解釋：「唔……因為有位前輩曾經幫過我很大的忙，我想做點什麼送給他表示感謝……」
「是嗎？」好在宋林琳雖然泛著嘀咕，卻也沒有深思，「我知道有家的質量很不錯，你等等，我找到地址后發給你。」
過了一會兒，宋林琳發來了記著店鋪地址的簡訊。談完了正事，兩人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后就掛了電話。
到了十一點半，葉桃桃關掉了檯燈，準時爬上床睡覺。
閉上眼睛，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卻在意識朦朧的時候，凌衍的聲音迴響在她的耳邊——
「學妹，你有喜歡的人嗎？」
喜歡的……人嗎？
如果媽媽說的那種感覺就是「喜歡」的話。
大概……有了吧……
內心的深處，有一個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聲音，這樣小聲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