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席捲而來的蒼茫
牛家村距離長安城只有五十公里的路程，由於雞蛋的促銷之後，家家戶戶都得到了實惠。雖說家裡沒什麼存糧，但好歹有些余錢。地主家叫牛進財，當然，他和朝堂上的那位將軍，並沒什麼關係。
這方圓幾千畝的地，都是他家的，可以說這周邊的幾個村子都是他家的佃戶。
如今的牛家村其實也不怎麼好，在蝗蟲過境之後，牛進財家的大門早就關上，對外不放一顆糧食。有錢的農家買不到糧，這讓無數的人產生了恐慌。
「牛老爺放話了，說一斗糧每個五十貫，別想拿走！」
村頭的大場上，兩個老漢曬著太陽，發出了無奈的感嘆。
「牛老爺這是作甚？」另一個老漢帶著怒氣，道：「現在家家戶戶都等著救命的糧食，他難不成要看著大伙兒要餓死么？」
「誰知道哩，聽說今年的租子也要按時交，要不然就得挨板子！」
「你是聽誰說的？」
「牛四家的憨娃就在老爺家做事，這話還是管家當著所有人說的，怕是假不了。」
兩個老漢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但都很無力。家裡的那點錢，根本就買不了多少的糧食，雖說都養著點雞鴨，可總不能現在就殺了，那會損失很多的錢。
村外忽然傳來了響動，一群人席捲而來，為首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一手端著紫砂壺，一手把玩著額下的鬍鬚，邁著八字步，身後緊跟著一群青衣惡漢，一個個手持木棍。
「那兩老漢，趕緊的將村裡的人都聚起來，牛老爺有話說！」
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從人群中出來，快速的來到了兩老漢面前，帶著居高臨下的語氣，吩咐了一聲。
「竟然是老爺來了？」兩個老漢一驚，連忙走過去跪下磕頭。
「你兩個老不死的，倒也清閑。」牛老爺蔑視的看了一眼跪在腳下的人，嘴角露出了一抹的冷笑，道：「趕緊的去做事，莫要耽擱了老爺我的時辰。」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叫人。」
沒多久，牛家村百十號人就被集中到了大場，男男女女的都面帶敬畏，一個個有些驚恐的看著站在中央的牛進財。
「咳咳……各位，天將大災，著實讓人有些悲哀，可京里的貴人們來了信，說是今年的租子照常！」牛老爺發話了，道：「咱也知道，糧在這之前已經被迫給收割了，所以家家戶戶都沒糧，所以貴人的意思是可以用錢抵糧，不過……如今的糧價非常高，貴人也不是不通情理，就按照如今的糧價這算吧。」
場中一片的哀嚎，按照如今的糧價這算銀錢？
這不是要他們的命么？
大災之年交租，這本身就有些不合規矩，如今還要提高折算的比例，無形中是要將他們往絕路上逼。
「老爺，這是要絕了我等的活路啊！」老漢站了出來，帶著哭腔跪倒：「求您回稟京里的貴人，求他行行好……」
「我呸，你這老漢不識好！」牛進財一腳就將老漢給踹到，罵道：「貴人也要活，種了人家的地，上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理就算是擺在皇帝陛下的面前，也說不過去。」
老漢畢竟上了年歲，哪能經得起這一腳，摔在地上半響爬不起來，還好有兩個年輕人連忙上前將人扶了下去。
「你們這群刁民莫不識好歹，今日個老爺我還好言對你們說話，過些日子你等要是再不交租，就別怪老爺我不教而誅，到時候拖到縣衙，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牛進財冷冰冰的撇下一句話，扭動著自己肥大的身軀，就要立場。
沒人敢阻止牛老爺，更沒人再去捋人家的虎鬚，人的名樹的影，人家牛老爺是這一方土地的主人，具有絕對的話語權。
畢竟，人家是京里某個貴人的代言人，而你們是人家的食扈。
牛進財出了村子，對著身邊的管家吩咐道：「你去盯著點，縣裡雖說沒提收租的事情，但絕不能讓那些賤民們藏著銀錢，可笑他們以為賣蛋賺了錢，但不知道這世道，糧才是硬通貨么？」
「老爺，京里的情況還不確定，這糧……」
「怕個屁啊！」牛老爺惱火的打斷了管家的話，道：「長安城中的大糧商，哪個不是貴人家的走狗？如今他們限了糧，官府的那點糧食，敢往外面放？要是長安城斷了炊，那樂子就大了！」
管家沒在多說，點了點頭之後答應了下來。
一行人來到了牛宅，牛老爺剛從馬車上跳將下來，感覺有些不對，忽然一個家奴慌慌張張的跑將過來，大聲喊道：「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慌慌張張作甚，這天沒塌。」牛老爺對家奴的表現很不滿，怒聲呵斥。
「老爺……有強人，有強人啊……」
話音剛落，牛宅大開，一群衣衫不整的難民沖了出來，團團將他們圍住。
牛老爺懵了，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瞪大了眼睛，隨即……肥碩的身軀劇烈的開始顫抖。
對著他的是五個精壯的漢子，手持鋼刀，看上去凶神惡煞的。後面的人手裡提著的都是木棍，雖說這些人看上去有些緊張，但眼神之中的煞氣依舊難掩。
「各位好漢……各位……」
「你就是牛進財？」
五人中率先開口的是個頭很大的人，他便是楊芳。
「咱，咱是……」
楊芳聞言點了點頭，道：「那看來是沒找錯人，兄弟們，將人給拿了！」
「老爺，快跑！」
忽然間，管家擋在了牛進財的面前，劈手便是對著楊芳一掌，將長刀給擋開。
變化來的忽然，楊芳驟然吃虧，踉蹌後退之餘，身上的傷口再一次的裂開，鮮血染紅了半邊的身子。
牛進財也反應了過來，發出了一聲慘叫，扭轉了身體，快速的逃走。那些家奴也是如此，一鬨而散，四下里開逃。
剛聚集起來的災民尚且不成氣候，分工協作不是那麼的鮮明，被十多號家奴一衝，頓時不成陣型，也為牛進財的逃跑贏取了寶貴的時間。
牛進財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雖說有些慌不擇路，但兩條小短腿相互交替之下，竟然跑的飛快。
「殺了他！」
楊芳猛然變了臉色，牙一咬，忍著疼痛直接撲了過去，另外四個漢子也是被激起了凶性，也不顧一切的跟上了楊芳的腳步，對著管家就是一頓亂砍。
亂拳打死老師傅，何況管家只是練過幾年功夫，被人圍毆之下也是手忙腳亂，雖說放翻了三個漢子，但他也是被砍的渾身帶傷，最後失了力氣，被活捉。
「你等先看好這人，我去將那財主捉來，要是報官，那就是我等的死期。」楊芳牙一咬，從身上撕下了一塊麻布，死死綁住肋下的傷口，順著牛進財逃跑的路線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