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秋
盛夏匆匆而過,秋老虎發威之後天氣以升降機的速度降低了氣溫,長安城在第一次霜降之後也沒了之前的忙碌,那些在建或者已經建成的工程也迫使停工,少了勞動大眾的熱鬧都市多了幾分冷清,這並不代表長安城就此孤寂。
反之,這裡的繁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街道上絡繹不絕的行人多了幾分的從容,臉上更是有了笑容。
若說長安城變化最大的還是西城。
原本破落的房屋得以修繕,佔地將近五十畝的宅院落成之後,以此為中心又多了好幾家作坊。有生產瓷器的,也有紡紗的,等等等等。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生意屬於那位閑散王爺,主事的人名叫陳達,但這西城最牛逼的反而是一個叫劉華的孩子。
不住西城的人並不清楚劉華的底細,只知道這孩子脾氣不小,一旦惹怒了這位活閻王,就算是陳達,也會挨揍。
許多人都不知道為什麼,但能從陳達挨了揍還樂呵呵的樣子來看,這位小祖宗極有可能是那位王爺的私生子,是個皇親國戚。
但出奇的是,這孩子每天總會趕著牛車出去,在一個叫「博弈亭」的地方曬太陽,更出名的是,這博弈亭如今熱鬧非凡,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顯貴才子們爭向前往的聖地。
原因有二,其一是這博弈亭中興起了一門新奇的玩意,叫象棋。在這裡,不論你貧窮富貴,亦或是老人小孩,只要花兩文錢就能租來一套象棋。兩文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但能充實你一天的精神生活。再就是博弈亭提供茶水點心,當然,這些另算。尤其是,自打陛下取消了宵禁之後,博弈亭對面成了小吃的聖地。
在這裡來自於五湖四海的吃食都能見到,甚至還吸引了一些西域人在此落地生根。
其二是因為,在這裡每天都能聽到來自於公孫黎的演出,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公孫黎不再單純的演奏琵琶和琴這兩樣東西,還有許多雜七雜八,叫不上名字的玩意,比如什麼吉他,小號,架子鼓之類的。
甚至有時候那位閑散王爺興之所至時,也會下場,很拉風的掛著一把叫吉他的東西和公孫黎合奏。
伴隨著節奏鮮明的架子鼓,吉他聲發出特有的重金屬音樂,不但不讓人感覺煩躁,反而有一股子難言的享受。
當博弈亭再一次的迎來它的主人時,那些對弈的人們自覺的遠離了些,他們知道,這一「老」一少要日常鬥嘴了,那位美得不像話的公孫黎,要為他們端茶遞水,以防他們口乾而死。
至於另外一個孩子,也就是改名為庄婷的大丫,總是得不到他人的關注,她總是抱著厚厚一沓紙,來此之後便坐在那裡埋頭狂寫,從來不會因為外界的事情而停止。
「你也忒不要臉了,你現在應該看看自己的樣子,年輕了多少?二十歲,足足二十歲啊……俗話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八千兩銀子還嫌多?趕緊的還錢,別賴賬。」
「休想,老夫幫你起了新宅子,花費近萬兩!」李道宗打死都不承認欠錢的事。
「你還好意思說這事,也不看看那些作坊給你賺了多少?都好幾個月過去了,我連毛都沒分到一根,虧我還賣力給你講課。」
「你都說過那是銀貨兩訖,憑啥分你錢?要錢自己賺去,別再給老夫婆婆媽媽。」
「臭不要臉!」
「哼,彼此彼此!」李道宗已經徹底的學壞了,全然沒了以前的老城穩准:「不過話又說回來,產業鏈的形成已經帶動了經濟的發展,如今長安城的投資也算是飽和,接下來該如何?」
「交學費!」劉華伸出一隻手,翻了翻白眼。
站在一旁伺候兩人的公孫黎有些哭笑不得,這種日常在她來這裡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如今幾個月下來她也習慣了,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在這裡不僅僅學到的是音律,更多的是,讓她震驚的學問。
一來李道宗本是集儒釋道三家之成的大家,對於文學的見地,可以說非常獨到。更讓她開眼的是,這個十歲大孩子腦子裡裝著的東西,總是那麼奇奇怪怪,每一次說出來,石破天驚。
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那些話不是胡說八道,是實實在在的大學問,如若不然,她可能會傻乎乎的拿出幾千兩白銀來投資這裡?
現如今,在這朱雀大街誰人不知她公孫黎是個小地主婆,沒個月在此收租,進賬不菲。
二十兩白銀放在了劉華的手裡,後者掂量一下,有些不滿的說道:「不足二十兩!」
「沒了!」老李有些生氣。
撇了撇嘴的劉華將銀子隨手丟給了那邊做數學題的庄婷,有些不屑的對李道宗說道:「投資飽和了?這話你也敢說,感情我這些日子真對牛彈琴了,我之前就給你說過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放著那麼多的能工巧匠你不要,偏偏為了幾個臭錢找些乞丐。」
「改造工具?」李道宗語氣凝重。
「好歹你也是個讀書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人類之所以進步,完全取決於對工具的利用程度,都是長腦子的人,為什麼在做事之前,不想一想為什麼會這樣做。」
「那是你們科學一派的歪理,弄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讓人看不明白不說,還沒什麼鳥用。」
鳥用這個詞,還是從劉華這裡學會的。
「爺爺,別看不起我科學一派,那是你見識短淺!」在那裡做題的庄婷猛然抬頭,大聲反駁。
「好好好,是老夫見識少,你別生氣,做你的題吧。」對於庄婷,李道宗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寬容,這幾個月來她見識了這丫頭的改變,尤其對於算賬這一塊,簡直就太不像話了,自己家裡的管家,幾個大掌柜的,都被秒殺了。
「哼,那就給我家少爺道歉!」
李道宗瞪眼了。
「行了,別搞得像個怨婦一樣,今日個不說這個,但有件事情,怕是必須要提前做準備了。」劉華的語氣猛然沉重。
李道宗愣了一下之後神情嚴肅了起來。
就連在一旁調茶的公孫黎也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仔細認真的豎起了耳朵。
認識劉華這麼久,他們從來都沒見過劉華臉上出現過這樣的表情。
「你雖然知道我科學一派包羅萬象,但你並不知道經濟學只不過是我所修專業順帶的一部分,而我真正學習的,是自然災害的預防與水利工程。」
「這是什麼學問?」李道宗有些不解。
「這個你沒必要深究,太複雜了!我先說點你能聽得懂的,這些天你出門,就沒感受到異常?」
李道宗錯愕的搖了搖頭。
「馬上到中秋了,除卻第一次霜降之外,地未凍。」劉華語氣越發的凝重。
「這又有什麼關係?」李道宗感覺劉華這是在沒事找事。
「北方的天,一進入秋季霜降后必然地凍,這是一種很普及的自然現象,但如今地未凍,那麼可不是好兆頭,來年,必有大災!」
「什麼大災?」李道宗吃了一驚。
「旱澇之災有可能,更有可能的是蟲災!北方的地凍有一種功效,那就是殺死蟲卵,如今這種天氣持續下去,一旦冬天不降雪,那麼等來年大地復甦,那些蟲卵便全然復活,到時候……為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