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真相背後的真相
複雜的城市,向來涌斥著複雜的人和事,最近歐少宸等人的生活除了在公司、醫院與住宅之間往返,參涉的最多的就是法庭審判的聆聽。
由於莫翔以與多宗案子脫不了干係,因此作為重大複雜案件的被告人,他被檢察機關以最快的速度和效率提起了公訴。
然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段內,龍澤莊園迎來了一位意外之客,那就是沈鬱馨的親生父親,孟筱婕名義上的養父。
在見到沈柏友的那一瞬間,孟震東有片刻的驚訝,與這個乾瘦的中年男人,他們僅有過一面之緣,那就是在女兒的葬禮上,那日他哭得比夏老還要哀傷和悲慟,好像能夠更加強烈的感受到失去孩子悲苦的人唯有他。
「沈行長,快請進。」打量了來客許久的孟震東才頓然覺得自己唐突和失禮,遂立馬做出了邀請,「您是喝茶還是咖啡?」
「時間不多了,我什麼都不需要,只請你耐心聽我把話說完。」沈柏友在會客椅上坐定,雙手緊緊按在腿間的公務包上,好像哪裡擺放著相當重要的寶貝,使其格外看重。
儘管沈柏友沒有講明自己所需的茶水種類,但孟震東出於主人家的身份還是為其倒上了一杯清茶,爾後就坐在他對面,準備傾聽他講清來意。
不多時,沈柏友拉開包的拉鏈,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張錄音帶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並說道:「這是馨兒的日記和臨死前一天自錄的語音,你不妨聽聽。」
孟震東明白他口中提到的「馨兒」其實就是自己的大女兒孟筱婕,擺著一種同時天涯人的心態,夏老並沒有糾正沈行長的稱謂,僅是疑惑的拿起那本日記,仔細翻開。
然而當他獲知了女兒留下的內容時,蒼老的臉上布滿的都是驚駭的光色,他拿著日記本的手不停地顫抖,嘴唇也因內心頓起的洶湧波濤而上下戰慄著:「他,他欺騙了所有人。」
「爸,你在說什麼呢?咦,這位不是沈行長嗎?稀客啊稀客!」帶孩子回娘家的珞藍此刻正從樓上姍姍走下,她每跨一個樓梯,那鞋子與台階的踢踏聲陣陣撞擊著孟震東的心坎。
當珞藍在父親跟前站穩腳跟時,便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的凝重以及氛圍間的窒息與詭秘,難免擔憂地問道:「爸,你的臉色很不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夏老,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在證據面前,你還是對珞小姐全盤托出吧!」「可憐天下父母心」,曾經身為人父的沈柏友非常理解此刻孟震東的心境,但逼於現狀,他覺得照目前的局勢,坦誠比隱瞞的效果更好。
孟震東讓小女兒在椅子上坐穩,隨後將記錄著孟筱婕語音的記錄筆放在桌上,按下了播放鍵,一個女音慢慢流出:「當你們聽到這個陳述時,我恐怕已經和各位陰陽兩隔了。」
聽到姐姐的聲音回蕩在客廳,珞藍不知道錄音筆到底錄製著何種內容,而隨之而來的訴說即解開了她的疑團。
歐少宸,如果我不是身家清白的女人,那你也不是善良的男人,你的陰狠被自己刻意為之的虛偽隱藏得極深,好些人都受到你的蒙蔽。
蘭阿姨身具慧眼,她是第一個識破你真面目的那個人,可也由於她的睿智,使得自己死在病床上。
她偶然撞破了你和韓娜的姦情不是嗎?她找你談過,希望你懸崖勒馬,希望你專心專意對待你的妻子,可你害怕她向珞藍泄露你的不忠,所以唆使和變相慫恿韓娜加大藥物用量謀殺死她。
無論是可憐無辜的蘭阿姨,還是因愛昏頭而愚昧無知,甘願承擔起一切罪責的韓娜都屬於你奸計之下的亡魂和替罪者。
而知悉這些秘密的我也該離死亡不遠了吧!儘管不清楚你會在何時何地,會用何種方法殺掉我,至少在這一刻,在我把真相埋藏在這支筆里的時候,我仍活在世上!
如果我的這番話當真可以將你的罪行昭告天下,那我即便是死也瞑目了,而且這或許就是冥冥里的安排吧,你的宿命終歸要完結在我的手裡。
楚夏兩家的恩怨從我們後輩手裡拉開序幕,咱們爭鬥了數些年,雖然我屢次失敗,但我深信會有一天你勢必得把無限錦繡的前程葬送在自己腳下,而精明的上帝亦不會容許你繼續為禍人間。
真相竟然是這樣!長久以來的認知和信任遭到徹底地顛覆,珞藍思緒紛雜,只覺得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亂:原以為母親的死是韓娜因為一己之私下毒手,沒承想教唆者居然是阿宸!
他可是我的丈夫,死的那個人是他的岳母啊!他如何下得去那個狠手,如何能夠完全泯滅良知為了隱瞞尋花問柳的齷齪事而殺人呢?
從那時起,珞藍也忽然明晰歐少宸一直搪塞不願意與她復婚的緣故,只怕是負罪感深重,因此沒有顏面再和她攜手共度餘生吧!
在大家揭開了歐少宸醜惡面目的那一刻,孟震東想到莫翔以的審訊,當即毫不拖延就把手裡的證據送到了法官手中。
而在庭審時,由控方提供的證人郝里克倒戈相向,也將矛頭針對著歐少宸,指證他才是幾樁兇殺案幕後最邪惡的大Boss。
同時根據被告莫翔以的辯訴與提示,警方聘請法鑒室的法醫將孟筱婕存放在太平間的屍體解剖。
等到將她胸腔內的黏液取出化驗后,這才徹底知覺被害者真正致死的原因不是槍傷,而是藥物注射,而藥劑的主要成分和韓娜殺死林嵐時所用如出一轍。
法庭證人突轉的口風和鑒定結果的意外收穫等連串關聯事態的發展使得案情峰迴路轉,鑒於實狀,檢控機關需要增加歐少宸為審判的第二被告,因此第一審宣告中止。
藍陽西下幾時回,儼如彩霞的餘暉漫天飛舞好似迷戀著整個人世,珞藍坐在辦公室里,感受著身後暖暖的霞光縈繞,心裡卻莫名的覺得陰涼透骨,或許是因為庭審情況的峰迴路轉,以及被告人之間的驟然變換與增添令其心緒煩亂。
Tina敲開總裁辦的門,身後跟著葉蓓琪,走入房間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而是望著頭枕在手肘邊垂眸沉思的珞藍,那一身落寂苦殤的樣子。
身為YM集團的首席秘書,作為珞藍身邊的忠實助理,Tina極少會看到上司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更多的皆是她整個心思投入在工作里的幹練認真風範,因此在初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所瞅見的景象。
不過葉蓓琪看到珞藍的表現后,卻是極為安然,與她成為朋友甚至是繼姐已有不短的時間,所以葉律師還是頗為了解自己這位妹妹,縱然她業界卓越,處事精明,但在面對感情的問題時向來柔柔弱弱,完全失卻辦理公務的那番果斷乾脆。
珞藍覺得明明聽到了敲門聲和人進門的腳步聲,可耳邊許久未聽到有人開口,遂緩緩抬起頭,眼睛當即觸視到助手和葉蓓琪截然不同的表情,她理了理耷拉在額前的絨發才問道:「既然來了,怎麼都不說話?」
其實Tina只不過是例行職務將葉律師送入上司的辦公室,現在任務完成,自然能功成身退。
等待秘書離開,葉蓓琪顧不上坐,繞到珞藍身側,低聲問道:「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待會九點的審判你要是沒有精神就不要去了吧!」
「眼下這種局面,我怎麼可以放任不理?」珞藍搖搖頭,婉言拒絕了繼姐的好意,轉而直直注視著她紫魅的瞳眸問道,「做了他的代表律師,眼睜睜看到他從證人變成被告,你有何感想?」
「如果我說早前就已經知道歐少宸不是清白無辜之人,你會不會怨我瞞著你?」葉蓓琪捕捉到珞藍滿臉的陰霾重重覆蓋住白凈的長相,語氣充盈著試探。
她的探尋並沒有引起珞藍的負面情緒,她忽然扯起一絲釋然的笑說道:「如果是這樣,我便放心了,姐姐你向來沒打輸過官司,我真怕此次的案子會在你的輝煌業界里添上一個敗筆。」
「阿藍,你還好吧?」察覺到她失魂落魄的心緒愈發強烈,葉蓓琪不免有些擔憂,「你心事太重,需要休養,今天的庭審你還是不要參加為好。」
「我在一個男人身上花費了這麼多年的精力,耗費了太多的青春,如今在快要接近大結局時,作為主角的我豈能錯過那精彩絕倫的場面。」珞藍的臉上現出一縷笑韻,但此笑卻洋溢著微微的刺痛感,也許違心的笑容就該是如此的神態。
不知過了多少,總之是在確保能夠趕在開庭前到達法院的時候她們離開了公司,出門觸目的儘是川流不息的大小車子以及騎著各式交通工具的上班人群,幸虧她們把這情況算在了車程里,否則真會錯過重要的事。
彎彎轉轉來到莊嚴神聖的法院大樓,避開無數的階梯以及綿長的走廊,越過花圃,珞藍的腳步驀地定住,她看到對面的屋檐過道里穿著囚衣被押解的歐少宸正步履蹣跚的往審訊庭挪動。
順著珞藍的眼神以及耳邊繚繞的腳鐐劃地的聲響,葉蓓琪也將視線擲向不遠處的長廊,雙目無言地鎖住了鬍渣布腮,面色憔悴的男人,此刻的他哪裡還有往日的英俊帥氣和岌岌不可一世的氣場。
如果說奢華的衣服首飾能夠將一個人的容顏和氣質襯托無遺,那監獄、看守所、羈押所等烏煙瘴氣地便能把所有淪為階下囚的種族凌磨得不似人形,即便是那素來既具備王子貴族氣息的人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