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多謝你玉成其事
眼看著沈柏友慢悠悠的樣子，好幾次歐少宸都想開口，可最後還是忍耐住，畢竟有求於人，這點耐性必須具備。
半杯茶水入肚，沈柏友瞄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歐少宸，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我知道你此次的來意，不過現在外界關於你的流言蜚語滿城紛飛，銀行就算想幫恐怕也是愛莫能助啊！」
「沈行長，且不說外面傳言的真實性，就單憑我們這麼多年的合作關係，我對待公事的態度您難道還不清楚嗎？」察覺到沈柏友有閃爍其詞的態勢，歐少宸連忙儘力用言語令他改觀。
沈柏友乾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說實在話，我現在還真的摸不透你的脾性。你來這的目的不就是想申請貸款嗎？」
見到歐少宸微微點頭認同，沈柏友嚴肅道:「大額度的貸款必然要提供擔保，按照以前的形勢，你公司的聲譽就是最好的擔保，但如今看來AES集團的誠信有些不堪一擊呀！」
「爸，我可以說出我的理解嗎？」此時，沈鬱馨打破兩個男人談不攏時造就的尷尬處境。
「當然，我的女兒想說什麼都不必事先徵詢爸的意見，有話直說。」面對女兒，沈柏友立馬換了一副笑逐顏開的好臉色，那種寵溺之情不言自明。
「首先，看到爸這麼不真心實意地幫助女兒敬佩許久的偶像，我真的很不開心。」沈鬱馨嘟著嘴，雖然臉部神情做得不十分到位，卻也可以看出撒嬌之色。
觸及女兒的表情，沈柏友放聲笑道:「哦哦哦，哈哈，我一心放在貸款的程序條件上，倒忘記了我的寶貝女兒一直傾慕著楚總裁。哎喲，剛才我的態度著實黑面了些。那馨馨接下來的幾點是什麼？」
無法像父親那樣開懷大笑，但沈鬱馨依然能夠把心裡的話表述成完整的文字:「其次，銀行的規矩是板上釘，限制得是很嚴格，但人類的腦筋向來聰明和靈活，所以大可不必墨守成規。」
她的這句話明顯傾向於歐少宸一邊，沈鬱馨相信自己的意思舉凡聽到的人皆能領悟透徹。
清了清嗓子，她掃視著兩側的男人，轉而打起了情理牌:「最關鍵的一點，爸你和歐先生打過很多次交道，那便算是老朋友了。既然是朋友，豈有不幫忙的道理。」
「你這兩瓣小嘴簡直能指鹿為馬。」沈柏友伸手輕戳女兒的鼻翼，放軟聲音道，「馨馨，你就這麼迫切想助楚總裁一臂之力嗎？」
「很明顯。」捕捉到父親探尋的眼神，沈鬱馨聳了聳肩言簡意賅道。
「那楚總裁你也是急需這筆貸款？」將目光從女兒臉上收回，沈柏友又轉向歐少宸以尋常的口吻問道。
「借用沈小姐措辭里的兩個字，我再補加一句，那就是『明顯至極，焦急非常』。」感覺到交談的氛圍因為沈鬱馨的加入有所緩和，歐少宸也用輕鬆的語調錶達出自己的心愿。
對視上歐少宸堅定的神情，沈柏友拍案即定道:「那好，我可以貸款給你。」
此話一出，沈鬱馨抱住父親的脖頸，歡呼道:「耶，老爸給力！」那言行間恍若受益者是她一樣。
尚未等歐少宸聊表感激，沈柏友脫口一句:「不過我不是無條件的。」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歐少宸明白現今的社會談事情必然伴隨著附加條件，因此他非常諒解沈行長。
只不過上午時分莫翔以用離婚作為貸款給他的前提條件，他覺得不可思議加備受侮辱之餘狠狠回絕了那位囂張怪戾的對手；
而這一刻沈柏友也提出了要求，歐少宸暗自祈禱沈行長的條件不會太離奇，太苛刻，否則他一代將才真得在左一個右一個的附加條件上栽盡跟頭。
「放心吧，年輕人，我不是怪人，不會刁難你。」瞧出了歐少宸眼色里的遲疑，沈柏友也不想過多讓他胡亂猜想，便一語道明:「我下放貸款的唯一條件就是讓我的女兒去你的公司做財務總監。」
沈行長條件開出，歐少宸驚訝地問道:「就這麼簡單？」當他的疑惑得到證實后又覺鬆了口氣，「沒問題。」
「年輕人，我今天能做出這個決定完全是為了我的掌上明珠。」沈柏友慈愛地看了看女兒，其後說道，「既然她佩服、仰慕你，我就讓她到你的公司上班，也好讓她近距離觀察自己的偶像工作時是什麼樣子。」
歐少宸聽著沈行長對自己動機的詮釋，只是默默頷首不發一語，並靜等著他的下文。
果然，沈柏友以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另外，我貸款給你，依照程序，我不定期亦要派遣專員去檢查你的款項用途、去處及剩餘額度，現在我讓馨馨去，也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
「爸爸，你太英明了！」沈鬱馨不住稱讚著父親的選擇，「我剛回國，暫時沒有工作，你這個安排同樣也釋解了我的顧慮。」
稍微掩蓋住內心的喜悅，沈鬱馨凝望著歐少宸，聲音柔和道:「歐先生，我做財務總監，一舉兩得，你怎麼看？」
「我用真心看。」歐少宸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今天的事多虧沈小姐在旁玉成，你幫了我，我豈能不知趣呢？我謹代表AES集團及所有員工歡迎你的加盟。」
「那談妥就好！」沈柏友站起身，向歐少宸伸出告別的手，並說道，「我身體有點疲乏就先去躺著了，你隨意就好。最後一點，我醜話說在前頭，馨馨在你的公司勢必要得到應有的尊敬，要是她受了半點委屈，我照樣會撤回貸款金額。」
鬆開手，沈柏友朝女兒送去鼓勵的笑意道:「女兒，客人就交由你招待啦！」
「好的，爸爸。」目送著父親登上樓梯，沈鬱馨又為歐少宸添了一杯茶，臉上表情如故，平靜無波。
細細觀察著沈鬱馨漂亮卻冷漠的臉蛋，歐少宸忍不住說道:「恕我冒昧提一句困惑，沈小姐似乎不喜歡笑？」
「滿大街皆是面帶笑容的人，可又有幾個是發自肺腑的真笑。」沒有直接解答歐少宸的問題，沈鬱馨淡然道，「既是面笑心不笑，那還不如不笑。」
「嗯，你這話倒也說得通！」歐少宸思量著沈鬱馨話里的意味，附和一聲后，又話鋒驟轉，「但人生總有真心欲笑的時刻，我也相信自己會榮幸到有那麼一天可以見識到沈小姐美麗的笑靨。」
將歐少宸送離家門的一剎那，沈鬱馨眼裡射出一抹陰狠之光:歐少宸，你以為我不想笑嗎？
可是我在臉上動了刀子，祛除了那噁心的刀疤，可也剝奪了我餘生呈露笑容的權利。
你知不知道造成我此種悲劇的罪魁禍首是誰啊？對，就是你，就是美國那萬惡的恐怖分子，就是那由天而降的炸彈。
我是撿回一條命，卻永遠的毀了容；我是從監獄里逃離而出，卻讓我的孩子胎死腹中；我是回到這座城市，但所經受的僅有無邊無際的痛楚。
我內心的折磨與怨恨，終歸有一天我會統統還給你，而那一天就是你見到我開心得意笑容的一日，更是你的遭殃期。
關緊家門，沈鬱馨轉身的瞬間，碰到傭人端來的湯藥，只聽小陳說道:「小姐，復原膠汁熬好了，您趕緊喝下去吧，若是擱涼了，這苦味您又該忍受不得了。」
沒有回應，沈鬱馨自顧捧起碗，蹙著眉，一口氣便將苦澀味刺鼻的湯汁喝入肚，連那藥渣也不剩一滴。
見主人喝完葯難受的模樣，小陳立馬遞上一顆方糖，以此減輕沈鬱馨口腔內那久久環繞的濃苦氣味。
「給姑爺準備的晚餐準備好了嗎？」等口內稍微甜滋些，沈鬱馨問小陳道。
「好了，小姐，我即刻給你端出來。」小陳取回主人手裡的空碗，便往廚房方向走去。
一會的功夫，小陳再次出現在沈鬱馨面前，手裡端著的托盤裡放著一碗米飯，一雙筷子，一盤素菜，一杯清水。
接過托盤，沈鬱馨面色肅穆，邁著沉重的步伐向三樓的閣間慢慢而去。
在黑幽幽的閣樓內，沈鬱馨拉亮瓦數極低的燈泡，走近一方擺著遺像的八仙桌前，將餐點輕輕放到案上。
纖指撫上遺像里男人的臉，沈鬱馨輕柔道:「阿逸，吃飯了。你慢慢吃，我陪著你，聊會天。」
今天歐少宸到沈叔家裡來了，哼，他的公司落到苟延殘喘的絕地，比我們以前絞盡腦汁算計他時要嚴重，如此看來莫翔以打擊敵人的手段比咱狠得多。
阿逸，我臉上被炸傷的疤痕已經割除並移植新皮了，再也不用頭巾掩藏也不必每次看到都痛不欲生。
我新換的皮膚是郁馨的，她因車禍而身亡，儘管悲哀但卻便宜了我，不過也要感謝沈叔的大度才行。
我清楚沈叔的想法，妻子難產而死，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女兒也發生意外，所以他在同意將郁馨的皮膚捐獻給我時，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必須整成他女兒的模樣。
莫名其妙變成另一個人，以另一個人的身份生活，我只能感慨人生多變故，但我不怨沈叔，他的所作所為也是為了紀念女兒嘛，無可厚非。
其實我和沈叔也算各取所需，他能夠每天看到女兒的一張臉，我呢，靠這張新臉倒也能輕易接近那幫人身邊，方便復仇。
現在我成了AES的財務總監，離報仇進了一步，你就等著瞧好吧！新仇舊恨我一併算過。
倏然，在沒風拂沒人吹的情況下，灰壇里插著的禪香掉落一截，恍惚間，好似在告知閣樓的人，對於她的傾訴，某處安息的靈魂已然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