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私奔的情人
鍊鋼廠正門的土路上,遠遠傳來「突突噠噠」的引擎轟鳴聲,不過這種聲音稍稍具備常識的人都聽得出,應該就是簡易的單缸三輪農用車發出的。
所有的人都保持不動,繼續耐心的等候。這輛噪音奇大的農用三輪車肯定不是目標,多半是附近的鄉農載物經過。
蘇姿能開一部破舊的捷達掩人耳目,但總不至於開一部奇葩的三輪車吧?顯然這很難想象。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三輪車由遠及近,突突噠噠吵個不停,居然一路駛進了鍊鋼廠大院!為了保持隱蔽,於柏琪等人不敢過多的探頭探腦,一時間倒無法看清駕駛樓里的人是什麼模樣。
三輪車蹦蹦跳跳一直開到祝御藏身的廠房前,然後熄了火,喧囂的噪音終於戛然而止。
變形的破車門被人從裡面吃力的擁開,一個四十餘歲的壯年漢子快速鑽了出來,古銅色的皮膚被陽光照射得黝亮,斜戴著一頂破草帽,脖子纏著毛巾,怎麼看都是一副地地道道的鄉農打扮。
於柏琪皺了皺眉,在耳機里迅速發出警告:「注意,各環節保持隱蔽,不要輕舉妄動。」
天色已經大亮,祝御在鐵籠里也透過鋼窗看到了外面這名鄉農,滿腹狐疑。
這位大哥開著三輪車不但駛進了鍊鋼廠,還徑直開到了他被「囚禁」的廠房前,如此精確的走位充滿蹊蹺。
這人和祝御素不相識,又不知道後半夜這裡發生的一切,怎麼會無端端找上門來呢?
中年鄉農抬頭看了看日頭,這幾天氣候反常,九月末居然還像酷暑里那樣炎熱,一早晨的太陽就很毒辣。他扯下毛巾擦了把臉,慢吞吞的走進了廠房,隨後便用純正的本地話大聲吆喝:「祝御?哪個叫祝御?在沒在啊。」
祝御和周琳都吃了一驚,這位大哥以前未曾謀面,怎麼一上來就直呼其名?真是奇怪透頂。
鄉農大叔一進到廠房裡光線變暗,禁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後徑直向鐵籠走來,似乎一點沒被這個布局驚嚇住。
他撩開外面的塑料布,沖著祝御和周琳裂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你這娃就叫祝御吧?」又看了看周琳,嘖嘖贊道:「這女娃子長的也俊,怪不得你姐姐橫擋豎攔不許你跟他私奔……」
周琳聽的一頭霧水,訝異道:「我哪裡來的姐姐?」
鄉農大叔嘿嘿一笑:「你女娃子麵皮薄,還不好意思承認是吧?你姐姐剛去過我家,說她妹妹和一個叫祝御的後生談戀愛,結果家裡人全不同意,你們倆就想著要私奔……多虧你姐姐發現的早,雇了些人手追出來,就把你們倆暫時關在這籠子里了。」
祝御聽得哭笑不得,蹙眉道:「大叔……你先等等!」指了指周琳道:「她姐姐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你還記得么?」
「哎呀……名字嘛,我倒忘記問了。」鄉農大叔一拍腦門:「模樣可是挺俊俏,身段也標緻。」指著周琳道:「要說你們倆是姐妹還真貼乎。我一大清早起來去給牛鍘草,在門口就被那個女娃子攔住了。啰里八嗦的和我說了一大通你們私奔的事兒,末了又給了我一千塊錢,讓我來這間廠房轉一轉,看看你們倆還在不在。」
祝御嘆了口氣,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妙了。問道:「那女人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鄉農大叔撓了撓頭,說道:「她好像很擔心你們逃跑吧?就一個勁兒叮囑我千萬要上來看看!本來我家裡的農活一大堆,可看在這一千塊錢的份上,就答應她跑這趟腿。咱鄉下人實在,人家給了勞務費,咱就得實心實意的給人辦事兒……噢對了,她還說要是你們倆都在,就把這個交到你們手中。」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
祝御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接了過來。周琳不甘心的問道:「只是送封信而已,她幹嘛不自己來,偏要花一千塊雇你?」
鄉農大叔道:「你姐姐說見到你們倆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所以就雇我了唄。」
祝御抖手取出信封里的字條,展開后仔細凝視,上面寫道:祝警官,如果你還在廠房裡守株待兔,不如趁早班師回朝吧。熱感應監測器傳遞迴來的警報已經表明,你和周琳脫險了對不對?我們真的很欽佩你的機智和才華,用彈道凝膠強行引爆炸彈,這一手耍的漂亮!照顧好周醫生,期待我們的再次見面,祝好運。
祝御深深的吸了口氣,失望、沮喪寫滿臉上,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
鄉農大叔見他這副模樣,連聲解釋道:「小夥子,俺可不識字,這紙條上的內容就算看過也是白費,你千萬不要懷疑我。」遲疑了一下,又問道:「瞧你這副模樣,她姐姐的字條里沒說什麼好話吧?是不是嫌你的聘禮不夠?」
祝御登時無語,鼓著腮幫子眼神怪異。
周琳卻實在忍俊不禁,掩住小嘴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也把祝御帶著笑了出來,搖頭道:「沒錯沒錯,她姐姐太不是東西了!」周琳聞言笑的更加直不起腰來。
……
上午九點,周琳躺在了二院的病床上,經歷了一宿驚心動魄的折騰,再加上胸口的傷痛,她熬的心焦力疲,終於握著祝御的手沉沉睡去。
祝御給她輕輕掩好被角,小心翼翼的走出病房,獃獃的看向走廊房頂。
蘇姿果然姦猾過人,早把可能出現的結局提前預料到了,還派了個鄉農大叔來送信,杜撰出他和周琳私奔這麼一檔子事。
和這個女子周旋,祝御第一次感到有些吃力。
蘇姿佔盡上風的時候,他毫無反抗之力;等到他終於擺脫束縛,要反客為主之際,蘇姿卻又狡猾的逃之夭夭了。
這女子要麼是自身非常不簡單,要麼就是身邊另有高人隨時給她出謀劃策,制定行動方案,這才讓祝御有力使不上,有氣撒不出,始終被掣制的束手束腳。
於柏琪和丁連奎一回到局裡,就火速部署警力,全城範圍內搜尋一切和蘇姿有關的蛛絲馬跡。
警員們暗中查遍了她可能出現的每一處所在,包括席秋煙的「排練大禮堂」、龍壩山下蘇俊昌的舊居、洗車行老闆郝九的辦公室等等……可惜都沒有任何線索。蘇姿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突然在空氣中蒸發了。
祝御也無計可施,對接下來應該採取什麼行動有些茫然。
敵人不現身了,而是再次選擇了銷聲匿跡,這比他們出現更加令人頭疼。
有了周琳這次被挾持的驚魂教訓,祝御有點被嚇怕了,輕易不敢再離開醫院一步,每日里都是愁眉不展。
日子一晃過去了五六天,國慶長假正在進行中,人們都在享受著自己的平淡生活,一切好像都沉寂下來。
祝御無時無刻不在計算著,自己這些日子裡收穫到的成就。有關黃金大案的線索,目前已經被集齊了三條,分別來自林晉風、謝渤和趙子光,剩餘下的兩條還都被席硯君和蘇姿死死守住,一時半會想要再得到進展很難。
而已知的線索中,兩份川江日報的噱頭固然找不出絲毫頭緒,於柏琪還親自帶隊遠赴了一趟江陰縣龐谷水庫,那裡正是大鬍子趙子光提到的第三條線索「發源地」,在陰暗的大壩機房中,於柏琪只找到了一本「老同志之友」雜誌,帶回來后大家一起研究了好幾天,幾乎把這本破雜誌翻爛了,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玄機。
祝御心裡煩亂,兩份川江日報,一本「老同志之友」,憑這些東西想破解出黃金的下落,簡直難如登天。
大家把能做的全都做了,該盡的努力也全盡了,每個人都絞盡了腦汁,還是找不到哪怕一絲有價值的發現。
鐵叔,或者說是祝自強,到底布下了一個多繁奧的迷局呢?
祝御一籌莫展,每天除了陪著周琳,就是對著桌上的報紙和雜誌獃獃出神。
他還記起大鬍子趙子光臨死前的囑託,本來想抽空趕到監獄去見見他的那位生死兄弟「矮子強」,把趙子光述說的那20萬現金之事弄清楚,可一考慮當前的境況和局勢,便暫時打消了念頭。
周琳、沈子哲,包括席硯君目前都住在一所醫院裡,他們每一個人都不能再出任何閃失。看似表明平靜的局面,其實暗中一直危機涌動,雲譎波詭。敵人有著強大的實力,隨時都可能發動意想不到的突襲。祝御這個時候必須把全部精力放在醫院,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保護好每一個人的安全,貿然離開,哪怕是一個小時,甚至十幾分鐘,他都覺得心裡沒底。
這滋味屬實極不好受,他被拖住了身子不得動彈,好像頭上還隨時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寢食難安。
一想到蘇姿的陰毒狡詐,還有她身後那些人的強大、兇殘,祝御便覺得透不過氣來,他面對的顧忌實在太多了。
前面就提到過,有些規矩和利害,祝御必須得遵守和兼顧;而敵人們唯一的規矩,就是可以不守規矩,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