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蒼白的勝利
飛機順利降落到蘭陵機場三號跑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10點多了。然而整個機場的地勤和相關工作人員如臨大敵,緊張的注視著這架波音747的每一個動向。
機場負責人和安全部主管,以及聞訊趕到的蘭陵當地警方緊急關閉了其他跑道,不允許任何一架飛機再進行起降。無數輛消防車、應急救援車、救護車和警車打開跳曜閃爍的警燈,一路鳴叫著把飛機團團圍住。
艙門開啟,祝御第一個出現在門口,手中橫抱著已經死亡的趙子光。數名警員雙手持槍,迅速做出向他標準的動作。
高音喇叭同時響起:「許明輝先生,放慢你的每一個動作,慢慢沿著舷梯走下來!否則後果自負!」
祝御疲倦的臉上毫無生氣,看了看漆黑的蒼穹,無精打採的走下舷梯。甫一接觸到地面,早已準備多時的警員一擁而上,將他牢牢摁在警車機蓋上,乾淨利落的反銬雙手。有人同時接過了趙子光的屍體,緊急運往一旁的救護車。
祝御毫不反抗,眼神獃滯。好像全身麻木了,又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幾名警員搜遍了他的全身,把槍械和證件交給了旁邊一名中年便衣男子。與此同時,又有人向他遞過來電話:「甄局,省廳王廳長的電話。」
中年男子淡定的接過手機,低低的應了句:「王廳長您好。」邁開腳步走向一邊。
飛機還處於封鎖狀態,其他旅客無法走出艙門,紛紛趴在舷窗上向外張望。五分鐘后,中年男子「甄局」快步走回,對著警員說道:「鬆開手銬,讓他坐進我的車。一組撤回,二組等到飛機和旅客安置好以後,帶所有的機組人員一起回局裡核實情況,包括正副機長。」
「是!」一種警員齊聲應道。
祝御隨即被鬆開手銬,在一名警員的引導下登上了一輛寬大的suv後排。
甄局又叮囑了警員們幾句,拉開另一側的車門鑽進車裡,馬上朝祝御熱情的伸出雙手:「祝御同志,辛苦了,辛苦了!剛剛確認了你的身份,職責在身,多有冒犯請您一定原諒!」
祝御和他握了握手,不謙讓也不分辨,淡淡道:「甄局長,咱們儘快趕回局裡吧,我把相關情況和你說明了馬上還得返回川江,這邊的程序越簡化越好,我能多贏得些時間。」
「好好,沒問題。」甄局長連聲答應,推開車門大聲道:「司機,馬上開車回局裡!」一名警員麻利的鑽進駕駛席啟動車子,快速駛離機場。
一路上兩人對話不多。甄局長感覺祝御的情緒很低落,試探著寒暄了幾句,見他眉頭緊鎖便不再多問。
來到市局,祝御簡單扼要的把飛機上發生的一切作了陳述,但保留了自己的想法和有關聖徒組織的秘密。時近午夜,丁連奎和於柏琪又先後打來電話,祝御和他們也一一說明了情況。
兩個人都聽出現場人員眾多,祝御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透,所以也沒做過多的詢問。只於柏琪最後叮囑,說蘭陵市局會派出一輛專車送他連夜回到川江,不管時間多晚,務必都要趕去醫院和他碰頭。
有國安局和江北省公安廳這兩塊金字招牌,蘭陵市局一路大開綠燈,很快補充好了相關程序,最後派出車輛送祝御啟程。甄局長熱情地一直送到車門口,和他揮手作別。
十幾分鐘后,警車飛馳電掣的行駛在返回川江的高速公路上。祝御疲倦的闔上了雙眼,深深靠進座椅里。
苗韻的身影還殘留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迄今為止,她是祝御在鬥智斗勇的交鋒中最強勁的一名女性,然而留給他的印象卻很晦澀很惆悵。殺身成仁的勇氣和行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尤其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可她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似乎還很自然很洒脫。
當然苗韻算不上「柔弱」,她的心機和骨子裡的強悍恐怕還要強於十個大男人的總和,可祝御偏偏就覺得這個女子是那麼的無助、孤單,那麼的不堪一擊。
邪惡的聖徒組織不知運用了什麼殘酷卑劣的伎倆,不但改造了她的人,也維繫著她那顆「效忠」的心。
苗韻寧可自尋死路也聽不進祝御的忠言勸告,這個失敗的下場未必是她自願選擇的。某種程度來講,祝御甚至都能隱隱體會到她內心的苦衷和無奈。尤其苗韻的那句「你和我們本就是一類人」擲地有聲,深深的觸動了祝御的心弦。
飛機降落前,祝御尋遍了機艙的每一個角落,卻找不到空警「袁威」和「傻大個」的屍體,這兩條線索的丟失令他詫異不已。仔細回想起來,有機會做手腳的自然還是苗韻。
她一定偷偷的趁祝御不察,處理了那兩個人的屍體,為的就是不給他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就算她最後一敗塗地,從萬米高空墜落……至少還是盡到了最基本的責任:斬斷一切線索,不留絲毫隱患。
聖徒組織行事的嚴謹慎密,毒辣絕情由此可見一斑。
儘管敵人全軍覆沒,然而忙活了一晚上的祝御依然落得竹籃打水兩手空空。再加上趙子光被無聲無息的毒死,他的心情確實糟糕到了極點。這種蒼白的「勝利」毫無成就感可言,甚至帶著一種莫名的諷刺。
能令祝御稍感欣慰的只有一點,就是苗韻的計劃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誤差,她沒想到趙子光的毒發時間錯后了些,而且還能捱了那麼久,一直等到祝御的歸來,終於在瀕死之際良心發現,吐露了鐵叔告訴他的秘密。
所謂「福兮禍兮、時也命也」,客觀的分析起來,祝御的這趟押運轉移雖然沒能如願完成,實際收穫反比完成了好的多。
凌晨兩點,他順利返回川江。匆匆來到醫院,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沈子哲。
於柏琪默默的跟在一旁,說道:「子哲的情況穩定多了,那位孫醫生來過幾次檢查,說已經徹底度過了危險期。」
祝御凝視著沈子哲熟睡的臉龐,低低道:「以後所有的行動盡量別讓他和雪婍參與了,我一個人也能應付得來。這次是萬幸撿回了一條命,如果他死了……我這輩子都良心難安。」
於柏琪嘆道:「你也不能想的這樣極端。對抗強大的聖徒組織,難道就是你一個人的事嗎?我們都要站在一旁看著?」
祝御沉默不語,半晌問道:「雪婍呢?」
於柏琪道:「她折騰了一天太累了,我叫她和周醫生一起去宿舍休息了。」
祝御挑了挑眉毛:「她們倆……在一起休息?」
於柏琪隨即會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擔這個心……她們倆在一起不會有事,你選擇不好和誰在一起才會有事。」
祝御看了他一眼,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的搖頭:「怎麼你說話的口吻越來越像老連長?」
於柏琪苦笑道:「你不用考慮口吻,也別考慮是誰說的,只要品品這話是對是錯就行了。」
祝御擺了擺手,不再發表言論。引著於柏琪走出病房,在門口把飛機上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於柏琪眉頭緊皺,問道:「那依你看,苗韻到底是你父親的人還是聖徒的人?我也有點懵圈了。」
「說不好。」祝御嘆道:「本來這次的機會很難得,我可以直面這幾個殺手,他們知道的情況一定比老連長抓住的小魚小蝦要多。可惜這些人太兇殘了,不但不給別人機會,根本也不給自己機會,情勢稍有不妙不是服毒就是自殺……哎!」
「可我們還是有收穫的。」於柏琪沉吟著道:「至少趙子光吐露了第三條線索,而且這次和報紙無關,裡面提到了具體地點,是個重大的偵破方向。」
祝御點頭道:「還有一個趨於明朗的好處:林晉風和謝渤失去了價值;蘇俊昌和趙子光已經死亡,只有活著的席硯君是唯一一個知道線索還不肯吐露的人,如果敵人還會有所行動……下次的目標必然鎖定他無疑!」
「對。」於柏琪肯定的道:「所以我們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他身上,而不用再同時考慮幾個人的安危,顧此失彼了。」
祝御看了一眼走廊里來回走動的幾個人影,呶了呶嘴:「那些是夜班輪守的警員吧?」
於柏琪點了點頭:「是。我加派了人手,樓下和各個門口也有人值守。明天早上連奎趕回來,咱們三個坐鎮這層樓,暫時不回局裡了,必須得把真相從席硯君嘴裡撬出來!」
祝御臉有憂色,低聲道:「能接觸到席硯君的所有醫生和護士全部都要嚴格審查,他吃的食物、用的藥劑也必須派專人檢查。還有……他家裡有資格進出病房的所有人也不能放鬆警惕,尤其是他的隨從手下、幕天集團的高管,徹查這些人的背景身份,一個都不能漏掉!」
苗韻既然能混入航空公司當空姐,那敵人向醫院滲透幾名醫生或者護士也不費吹灰之力。祝御已經領教過這種防不勝防的安插手段,不得不提起最高的警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