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亮仔
祝御的計策很簡單,他要和沈子哲聯袂上演一出殺雞儆猴的假戲,讓謝渤看看。
鑒於此前一段時間包括在地鐵上,謝渤一直沒有和團隊中的任何一人有過直接接觸,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這條計策的前提能成立;其次通過資料和親自觀察,他認為謝渤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膽小怯弱,可以利用一下。
當然是人都會產生怯弱這種情緒,只不過領域、層次、深度上各有不同。周琳做為護士,對血肉模糊的傷患司空見慣,遠比普通女孩的接受能力強;於柏琪做為頂尖特工,經歷了太多的槍林彈雨,對危機和壓力的耐受性更高於普通人。甚至侯義飛終日掛在摩天大樓外搞建築工程,久而久之也會克服恐高症。天不怕地不怕的席二公子看似「無可救藥」了,其實他自己無視生死,卻一直放心不下老爹和妹妹……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同之處,但萬變不離其宗,他們的性格、處境和心理都有弱點可尋。
說到謝渤,這位老人家全身上下似乎沒有什麼優秀素質,同時也找不到突出的劣跡。硬要雞蛋裡挑骨頭,就是這傢伙一貫膽小如鼠、唯唯諾諾,行事謹小慎微,伈伈睍睍,樹葉掉下來都怕砸腦瓜皮,打個噴嚏都怕閃著腰。他幼年有嚴重的暈針、暈血癥狀,性格偏向自閉,少言寡語,不願與人交流;進入青壯年事業家庭都不順利,和唯一的合作夥伴做生意,不但被騙光了所有家財,還稀里糊塗的以「法人」身份當了替罪羊,被判經濟詐騙鋃鐺入獄。
祝御一針見血的指出:和謝渤這樣的涉案人打交道不能走「尋常路」,運用合理合法的途徑手段對他收效甚微,追查也會陷入僵局。但要抓住他的弱點反其道行之,情況就會大不一樣。雖然不表明身份,還用設局的方式針對謝渤難逃「誆騙」、「恫嚇」之嫌,可仔細想想總比他抱著僥倖心理、死守著鐵叔的秘密而招來殺身之禍強。
於柏琪表示同意。他也認為謝渤這樣的人,是知道在保命和保住秘密之間如何做選擇的,只不過因為天真,他一直對身邊即將發生的危機渾渾噩噩沒有覺察,祝御這樣「幫」他一把,秘密是守不住了,但卻能解除喪命的威脅。
好戲繼續上演。
祝御叼著煙頭走進房間,斜斜的坐在「遍體鱗傷」的沈子哲一側。陰沉的凝視了他一會,嘶啞著嗓子道:「亮仔,你應該慶幸第一個遇見我而不是被隔壁的死老頭子佔了先機。我不妨把話和你說的明白點,監獄里的弟兄們早就打聽的清清楚楚,鐵叔那老不死的入獄前藏了一筆價值連城的黃金,然後他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你……」說到這裡頓了頓,緩緩伸出手指點向隔壁……或者是他。你們兩人之中肯定有一個,掌握著這批黃金的下落!」
謝渤聽得真切,渾身激凜凜一顫,驚恐的睜大眼睛。
這個「亮仔」他也是識得的,只不過因為服刑時分在不同的牢區,彼此之間不是很熟。聽人說這小夥子很硬氣,脾氣也很暴躁。有一次和獄警產生了點小摩擦,竟然用磨尖的牙刷把對方捅傷,因此還加了刑。只不過時間過去的有些久遠了,謝渤努力回憶「亮仔」的容貌有點力不從心,透過模模糊糊的視野分辨,這小子的身材和傷痕纍纍的臉盤倒有那麼幾分相像。
於柏琪看到屏幕上謝渤的反應,搖頭微笑。這自然又是祝御布下的一個環節了,騙人也是份技術活,也分境界高低的。一句憑空捏造的謊言可信度並不高,也經不起考證;但是一句「四分真、六分假」的謊言就不一樣了,往往令被騙者疑竇叢生,難辨虛實。「亮仔」是真實存在於謝渤記憶中的一個人,他有印象。但因為不那麼熟絡,又無法馬上確定身份。帶著這種疑問,下面推波助瀾的劇情才會繼續發揮作用。
祝御煞費苦心的查找了謝渤服刑期間所有的犯人名單,經過千挑萬選才明確了「亮仔」這個角色。
這人的條件符合了以下幾點:首先他真實存在,並且在監獄里「小有名氣」,不然那麼多犯人,謝渤肯定不會對誰都有印象;其次他跟謝渤沒有過多的交集,一直生活在平行的兩個區域和境界。第三他還和鐵叔有過一些「恩怨」,不管是和諧的還是惡性的,結果是好是壞。第四,他沒有什麼太突出的特點和特徵,能夠讓謝渤時隔多年後一眼就辨出真假來。
祝御比較擔心的反而還是第四點,因此叮囑沈子哲儘可能的少說話,並且還把他的臉弄「傷」到慘不忍睹,都是為了防範謝渤看出端倪。至於其他的幾點,「亮仔」還算比較有優勢的。根據獄警的披露和資料記載,這小子是個惡習不改的慣犯,在外面為非作歹不算,被抓進了監獄也不思悔改,居然收了幾個「小弟」每每在放風時間裡對新來的犯人索賄要好處,收取「保護費」。
於是監獄里的「地下秩序」一度被「亮仔」攪合的烏煙瘴氣,桀驁不馴的席二公子作為「新人」,甫一入獄就被亮仔和小弟們欺辱。席硯君在外面都是敢拿獵槍殺人的主,當然不把這群小渣渣放在眼裡,幾番針鋒相對后從挑釁對罵升級到了武力衝突,打起架來不要命的席硯君硬是拼著對方几個人的圍毆重傷了亮仔,然後把他的頭摁進馬桶里吃了自己的大便!
這事在監獄里轟動一時,不少受過亮仔欺負的獄友都拍手稱快,把席硯君視為神一樣的存在,並尊奉他為新一代的「秩序之王」。可惜好景不長,狂傲不羈的席二少很快就遭到了亮仔等人的報復。他無意中吃下了被投毒的食物,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又被亮仔拖進了淋浴間,眼瞅著小命不保。多虧蘇俊昌和鐵叔等人帶著獄警及時趕到,這才逃過一劫。席硯君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亮仔也被關了兩個月禁閉,這場風波不了了之。
但是由此亮仔也和席硯君、蘇俊昌等人結下了梁子,雙方的關係時常劍拔弩張。這件事在謝渤的牢區一度也傳得沸沸揚揚,直到鐵叔被轉移過來,偶爾和獄友們談起,謝渤也約略明白了大致狀況。他天生膽小聽聽也就罷了,並不像其他好事者一樣時常拿來作為談資,也盡量避免和席硯君、亮仔等當事人有什麼接觸。
不過今天謝渤才清楚,還有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難道鐵叔明著是和亮仔有矛盾過節,暗地裡卻把秘密透露給他了嗎?
不排除這個可能。鐵叔和他轉述秘密的時候曾經強調過,知情的人不會只有他一個,只要出獄后耐心等待就行了。這也是謝渤在隧道里戰戰兢兢、急欲走脫的主要原因,他吃不準祝御是否就是鐵叔嘴裡的那個「聯絡人」,所以很緊張。
現在看來情況完全不一樣了,這件事出現了衍生版本,對方知道這個秘密,但卻不是鐵叔派來的人。亮仔和自己同時被抓,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謝渤也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會被人盯上,只不過因為一絲小小的僥倖和貪婪作祟,他才提心弔膽的堅持到今天。世上沒有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也不會從天上掉餡餅,知悉了黃金的秘密就等同於惹了一個大麻煩上身,背負起無形中的枷鎖。
一想到這裡,謝渤渾身又冒出一層冷汗,愈發感到恐懼。
沈子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毫無懼意地看向祝御,露出輕蔑的冷笑。
謝渤暗暗心驚,這小子果然是個狠角色,都被人整治到這步田地了居然還如此硬氣,那他到底知不知道黃金的下落呢?如果是自己和亮仔換個位置,又該如何選擇呢?
祝御隨手立直了鋼瓶,把頭慢慢湊近亮仔,低聲道:「我給你開一個條件,找到黃金后五五分成。」
「呸!」亮仔一聲不發,直接吐了他一臉摻著血漬的唾液,怒目而視。
祝御的反應倒並不激烈,緩緩伸手擦了一把額頭,好像對他的態度早有預料。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既然語言上我們無法達成協議,那就得另換一種途徑了。」啪的一聲點燃了香煙。
亮仔還是輕蔑的冷笑,看都不看他一眼,索性轉過了頭。
祝御突然躬身拾起了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淡淡道:「這是集市上剛買回來的,還很新鮮。」窸窸窣窣的打開袋口,掏出了一團粉紅色的物事。
謝渤異常緊張,看到那團事物居然是一坨宰殺后剔挑出來的豬肉,連著粉白色的豬皮,小有幾十斤沉重。
祝御不知從哪裡又摸出一隻黑色的鐵鉤,熟練的勾在了豬皮上,隨後將鐵鉤的另一端掛在了牆壁上。
他拍了拍手掌,指著豬肉道:「你知道嗎,豬皮與人皮的基因同源性是最相近的,兩者組織的相容性也是最高的。在國際醫學領域,用豬脫細胞真皮支架替代人真皮移植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