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風水輪流轉
江雪婍的本心當然是不願再捲入這個黃金大案中了,尤其是當下這種情況,還要她給祝御去當幫手。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鄧局最後都拗不過於柏琪和丁連奎,下了指示,她又有什麼辦法?
這就是江雪婍再度和祝御見面心裡的所有想法。她骨子裡不想服膺於這個人,可面子上礙於鄧局長的嚴令,還有身邊的丁連奎,實在無可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領導的面子不能不給吧?下達的命令不能不執行吧?更何況丁連奎的身份直屬國家安全部門,這是她剛剛得知不久的消息。如果細算,此人的「官級」不知又大了多少,可能一句話遞過去,鄧遠山都得乖乖的聽著。他要是打起自己的小報告,後果堪虞。
江雪婍對待工作是非常認真的,所以她也養成了一種性格:不怕丟職,就怕丟人。一件工作要麼不幹,干就把它干到最好,乾的在領導、同事眼中無可挑剔。敷藥拖沓、偷懶矇混這樣的事,她不屑為之。
所以江雪婍的心情很猶豫,心不甘情不願的和丁連奎來到了會議室。她為了代表川江公安局的形象,也為了不被丁連奎抓住把柄,只好表現出很大度很配合的樣子,孰料換來的不但有祝御並不怎麼愉快的接受道歉,甚至這小子看過來的眼神里還充滿了不屑和排斥,彷彿覺得她根本就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江雪婍的火一下就上來了。那感覺完全可以用一首網路流行歌曲表達:你牛什麼牛?
當然她絕不會是因為歌詞里的情感問題和祝御糾纏不清、因愛生恨。只單純的看待偵破案件這事,綜合兩個人的職業、履歷、經驗和能力,誰更勝任不言自明。為什麼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要反過來充當主角,而自己卻要配合他?
丁連奎對這兩個人之間發生的過往最清楚不過,此刻當然也聽得出江雪婍帶刺的話里包含了什麼情緒,微笑著勸道:「江警官,還是先坐下說話吧。安排你們兩位見面的本心是希望大家盡釋前嫌,精誠合作。我們肯定尊重你個人的意見,但至少不希望再看到你和祝御的誤會加深一步。」
江雪婍又看了看端坐在沙發里的祝御,心裡愈發的不自在,一挺傲人的胸脯,冷冷道:「丁處長,我是就事論事,沒有什麼個人意見。坦白的說,能否精誠合作並不取決於我,而是祝御先生。在局裡每一名警察都有嚴明的警紀警風約束,執行命令、完成任務是原則與底線,和社會上那些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人絕不能相提並論!」
「哈哈……」祝御突然開懷大笑起來,一臉的喜慶愉悅,好像江雪婍這句含沙射影的譏諷與他全無關係,拍著沙發扶手贊道:「好!說的好!老連長,我就願意和江警官這樣嚴於律己、作風嚴明的人共事……廢話不多說了,不是安排她做我的助手嗎?行,就這麼定了!我一點意見沒有。」
江雪婍一下子怔住了,表情從憤憤不平變換成愕然訝異,一時間不知該接什麼話。
這傢伙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打的是什麼主意?她一直在隱隱期盼借著自己這點火氣把矛盾挑起來,祝御就此惱羞成怒,大家無法說攏之下一拍兩散。這樣局面上是不怎麼好看,可無形中能讓江雪婍既不用趟這檔渾水了,還可以逃避「違抗上命」的追責,一舉兩得。
可惜這個願望落空了,祝御非但沒有「上套」,反過來還對她給予了肯定,一口應允下之後的合作……江雪婍忐忑不安,隱隱感覺到十分不妙。祝御方才的大笑和言語透著十足的「邪惡」,怎麼看他的神情怎麼都不對勁,江警官突然有了一種「羊入虎口」的不祥之感。
「這樣最好了嘛!」丁連奎也哈哈大笑起來:「祝子,這才像個男人,爽爽快快的!」轉頭看向江雪婍:「江警官,現在你心裡有底了吧?祝御早就知道你能力出眾,素質過硬,怎麼可能把你這樣優秀的人才拒之門外?」
江雪婍神色尷尬,心下更加揣揣。丁連奎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幾乎就把事板上釘釘了。她突然覺得自己面對的「老虎」不止一頭,而是兩頭!就好像眼前的兩個男人早就預謀好了一樣,正想著算計自己。因為心裡沒底,她的氣勢瞬間下落,思來想去全無應對法門,紅著臉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丁連奎如何讀不出她的心理變化,側頭看向祝御,眼神亮晶晶,又道:「根據下一步計劃,祝御暫時和我們要回首都一段時間,什麼時候回來還確定不了。這段時間內呢,就要勞煩江警官把先期工作籌備到位,更周密的部署相關偵查預案,更詳盡的掌握涉案人員的資料信息。一旦他回到川江的時候,你們就可以馬上著手進行偵破工作了。」
江雪婍俏臉脹的通紅,豐滿的胸口微微起伏,萬般無奈之下咬著嘴唇小聲應道:「知道了。我會再和鄧局彙報一下,請他具體指示下一步的工作計劃。」
「我看不需要了。」祝御懶洋洋的抬頭:「丁處長剛才說過了,你這次的協助工作是專職,還是根據我的需要開展吧。鄧局是你們的一把手不假,可他又不帶頭管黃金劫案,請示他的意見好像沒什麼用吧?」
江雪婍為之語塞:「你……」下面就無話可說了。祝御這句綿里藏針的對應一步到位,直接封死了她最後的退路。根據丁連奎的意見,鄧遠山確實對江雪婍下達的指示是「抽調」、「專職協助」,也就是說江警官從接到命令開始,手頭上其他的工作都要放下了,只全心全意的針對「黃金劫案」負責就行了。
那麼誰主導黃金劫案的偵破工作,她當然就要責無旁貸的服從協助,沒二話說。某種程度來講,這和幹部「脫產培訓」差不多,學習期間是不能再和原崗位上的工作產生交集的。江雪婍儘管不是去「培訓」,可是因為要專職協助祝御,工作性質和方向當然也就隨之轉變了。
祝御可能不完全理解其中的關竅,可是一句話真說到了點子上,叫江雪婍無法辯駁。於柏琪和丁連奎這樣的身份,代表的絕對是高層的態度,誰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鄧局長也不行。鑒於她一貫的工作態度和剛才講出口的話,這回算是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再也沒有迴旋閃避的餘地了。
丁連奎笑吟吟的問道:「江警官,情況就先這樣定了,你還有什麼其他意見嗎?」
江雪婍表情更加尷尬無奈,像個剛進門就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微微垂下頭:「沒有了……我會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丁連奎嗯了一聲:「那就好,你去忙吧。稍後我會把祝御的聯繫方式給你,在首都期間說不定他想到案情的哪些細節,方便你們溝通。」
江雪婍一言不發,轉身快步出門,頭也沒回一下。
祝御斜睨著她的背影,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丁連奎察言觀色,說道:「祝子,咱可先說好了啊,你不許借著這機會公報私仇,出難題捉弄人家。」
祝御笑道:「風水輪流轉,現在是我做主了吧?這位嬌蠻女警打從我認識開始,一直就趾高氣揚,囂張的不可一世……本來今天聽你的都跟她講和了,誰知道她還是那副德性,脾氣說來就來,還和我耍那點小心眼,哼!我偏偏就不讓她如願!」
丁連奎搖頭苦笑:「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事都過去了。你今後要面對的狀況千頭萬緒,何必非揪著她不放?我和你說啊,江雪婍是整個東江省公安系統里少見的優秀女警員,更是鄧遠山局長得意的愛將,你把她折騰的狠了,柏琪和我面子上怕不好和鄧老頭交待。」
祝御瞪眼道:「你現在來勸我,剛才怎麼那麼快就表態了?我還以為你這是念著戰友之情,想成人之美呢。」
「你這臭小子!」丁連奎笑罵道:「我執意要江雪婍加入你的團隊,目的很簡單,真的就是為了探查黃金大案,成你的屁美?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案子在川江終結,鐵叔也被關在這裡的監獄,江雪婍手頭掌握的信息還是很全面的,有她協助你可以少做很多無用功。」
祝御撇撇嘴道:「可是你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嗎?不但想了,嘴裡也說了。我這個『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人是沒法和她們那些紀律嚴明、作風硬朗的警員相提並論的。哼,要是抱著這樣的態度來協助我,你說這案子還有的破嗎?她骨子裡初心就瞧不起我,大家怎麼精誠合作?老連長,我們農村有這樣一句話,可能難聽了點:你這是硬把草驢和叫驢拴進一個槽子,怎麼可能相安無事?」
丁連奎哈哈大笑,伸手指點著他道:「那就要看你這頭犟驢肯不肯收斂起倔脾氣了!」